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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晴柔生活再窘迫时也没借过高利贷,何况这两派比高利贷更不安好心。
眼前的局势似乎只是稍解。云初眉头不开。如果可以,他真不想接待青莲宫,可是怎么样退却这个难事呢?灵虚宫的脸面他云初不敢丢。
却不知艾晴柔已经快刀斩乱麻地打定了主意——以她的经验,对于一些纠缠不清的坏“亲戚”,绝对不能要她们占便宜。打肿脸充胖子的事,艾晴柔懒得不干。
她只知道过日子,至于什么虚得摸不着的面子,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这恐怕也是她与云初最不同的地方。
艾晴柔开了口:“左熙师兄说得对,师婆婆一片好心。不能枉费,不能请青莲为我们参试没关系,我们还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接受师婆婆的好意嘛。”艾晴柔眨眨眼。
“比如?”左熙看着艾晴柔。
“比如怎么能只晒晒被褥呢,一定要三天一换,全新被褥。还有房前屋后室内室外的家私布置都得换上师兄弟、师姐妹各人喜欢的款式,红玉兰、紫岩松、黄花梨一样不能少。饭菜、洗漱、更衣、除尘各样一个丫鬟、磨墨、点烛、牵马、打杂各样一个小厮,对了,还要一个撑伞的。专人撑伞,手都不许抖!没有个祖传撑伞的出身,咱都不稀罕请她!至于饭菜,什么半干半软啊,哪里能配上青莲宫啊,鱼翅捞饭、燕窝调羹,放开了吃,一天十五顿,还得有下午茶。中餐西餐三个月花样不能重复!”艾晴柔古今中外地胡说,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也能听懂八成,一个个瞠目结舌地盯着艾晴柔——灵虚宫发了横财不成?
“你有钱?”师婆婆问。
“我没啊。”艾晴柔坦坦荡荡地摊手。
“那你信口雌黄?”师婆婆质问。
“谁说我要出这个钱了?我是看青莲宫待我们灵虚宫不错,又一心帮衬我们,所以就请青莲宫出呗。”艾晴柔摆出了黑吃黑的泼皮脸面。
“除了这,我们还可以提供其他的一些发善心的途径。比如住宿一夜额外算100,租用场地一个时辰算100,若是还嫌不够,走路费、过桥费、呼吸费、放屁税、打嗝费,我们都可以提供。灵虚宫在此谢谢青莲师婆婆了。”艾晴柔言毕还做了一个揖。
师婆婆几乎气结。
“脸皮真够厚的。居然问青莲要钱!”一个少年男子道。
“不是我想啊,明明是你们青莲自己送上来的。连名字都不要了,这点钱算什么?我只不过是提供一点发善心做好事的途径,正如师婆婆所说的,支派帮助曾经的主峰,理所应当嘛。可我们现在又不要帮忙,钱留在你们那岂不是烧得慌?我这是做好事!你可不要冤枉我。我会告你诽谤的!”艾晴柔做出一副无辜表情。
“呸,头次见到你这样的无赖!”那少年说,他的手被人抓住。那个人一直隐在师婆婆的背后,又戴着轻纱斗笠,看不分明。
论无赖,打灵虚宫主意的青莲才是最无赖。
“对,不要脸!竟然收钱!”青莲宫的人不满。收钱,这真是闻所未闻。
她们忘了,艾晴柔此举与其说收钱,不如说是保“命”。
“怎么,嫌不够啊?那把你们以前住的收过来也行!”艾晴柔最不怕骂架,不过一瞬间就摆出了菜市场讨价还价的“恶”脸孔。
“对,数钱!”
“付钱!”
“为了招待你们,大师兄曾经把他的剑都当掉了!赔钱!”
灵虚宫六小立刻起哄。不要小看的孩子们的战斗力。好端端的大殿,立刻被搅成一个战斗场。
“没见过你们这么贪财的!”
“我们也没见过你们这么坏的!哼!”
一潭清水被搅浑,恭谨严肃被叽叽喳喳取代,师婆婆的脸也变了颜色。艾晴柔这个始作俑的“坏人”脸上却笑嘻嘻,当个恶人又如何,有些面子就得撕开。为了面子不要命的事,艾晴柔从来做不出。老妖怪既然给她一瓦存身,她就可以做到不要脸要这个家。
至于脸面名声,能值多少钱?有一个家重要吗?
师婆婆看着在殿上坏笑的艾晴柔。她曾经以为抓住了云初的软肋此番定能拿下灵虚宫,谁知道灵虚竟然又出了一个这么不要脸的。放眼整个东土云华,哪个仙家女弟子能像她这么无赖泼皮,真是千古难得。真是岂有此理,老妖怪收这什么都不会的女弟子,难不成就是知道她不要脸?
偏生这女子似乎世事洞明得很,一眼看穿她的用心不说,更有股子不怕得罪人的泼辣劲,此番说是收钱,实则赶人。青莲宫竟然一点便宜占不到。
“不可理喻!”师婆婆怒而起身。
“师婆婆,别生气嘛,有话好好说,我们打个八折也是可以的!要不就算一万两吧,刚好够抵我的债的!”艾晴柔还假兮兮地留客。
“什么债?”有人多嘴问。
“茅坑债。”艾晴柔很诚实地答。
师婆婆气得脸色大变,她只觉得艾晴柔在拿她开涮。尽管艾晴柔一脸真诚地看着她。“云初,你,你,你可真有个好师妹!徒弟们,走!这灵虚宫,咱们不住了!”
艾晴柔等得就是这句话。
顿时笑得像是三月春花。
云初站起身,长身玉立,拱手行礼——竟是告辞之礼!
艾晴柔朝云初一笑。却发现云初神色有异。这时的云初,有情有怒,比平时多了几分人味。
师婆婆气得身子只抖,身形消失不见。“师尊!”青莲宫的弟子们见状也纷纷飞身追逐半空流光而去。
“在这东土云华,姑娘怕是要嫁不出去了。”单单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经过艾晴柔身边时突然轻笑着说。
“无所谓。不怕嫁,我有家。”艾晴柔耸耸肩。
有什么所谓的,她保住了她想要的家。
青莲宫一走。艾晴柔轻轻吐了一口气。却见云初也转身走进了雨里。
他是怎么了?
如此不知礼,不是他的作风。
艾晴柔想追进雨里。却发现头顶移来一片云遮住了雨。回头看,是常在宫的左熙。左熙笑道:“拿着伞。”
一把青伞,递了过来。艾晴柔接过,朝他一笑。
“谢谢师兄,你真好。再见!”艾晴柔说,然后带着灵虚宫的娃娃们消失在雨帘里。只剩下云西云岭送客。
“好吗?”左熙阴鸷地一笑。
微雨中,梨花下,云初捂住心口,刚才站起身“请走”师婆婆的那一刹那。他心口翻滚涌动的狠戾几乎不能自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他会跟随艾晴柔做出坏祖宗规矩的事?甚至还觉得解恨?为何适才他的眼前会隐隐有血光?为什么他有嗜杀的恶念?为什么在刚才那一刹那他有冲动撕裂所有人?包括不怀好意的师婆婆,以及让灵虚宫“打破原则”的艾晴柔?他的心里像是有无数人在争战。有人在说“杀!”,有人在说“不可。”
谁能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自幼修行,进步神速,可是这些年前却反而一直止步不前,师尊说他心魔已成,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心魔吗?
他一拳砸在梨树树干上,梨花窸窸窣窣落了他一身。梨雨突然停住,抬起头,一把青伞。
惊愕地转过身,只见身后,一个单薄的野丫头擎着伞,笑得眉眼弯弯。
是对,是错,他真的已经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