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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上传感器头盔的数秒间,闭眼再睁开,四周景致降临。黑哨犹如置身于广袤的丛林之中。
耳畔若有似无地传来了林中野兽的嘶鸣吼叫。
赵明轩看向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三人合抱的粗状树干上留下了几道利爪的划痕。加上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他很快判断出这片属于一只黑熊的地盘。
视线转向了天空。他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是由虚拟实境投放的场景。赵明轩朝着中控室的方位打了个手势,示意传感器功能正常,自己适应良好。
与上午的测试不同,下午的综测基本由超级计算机仿真技术生成全息影像,从而模拟战场环境。即接受测试的学员戴上传感器头盔,位于中控室的人们便能看到他们被蒙住眼睛,向前探或向后退,做出种种高难度的动作,以刺杀或规避计算机“虚拟的敌人”。
区别于龙隐的训练,那边的策略偏向空间战,驾驶星痕的黑哨们日常训练大多为失重、超重切换状态间作战,或天基类大型作业,类似于一边玩着太空梭蹦极跳舞,一边投弹对敌。这边的训练偏近地,涉及海陆空配合,室内外作战、武装越野,突击突围等。
可惜不论如何逼真也好,它依旧和实际有差。尤其在拥有精神力的异能者使用时,再完美的全息模拟来还原出的哨向精神体,尽管在普通人看来已经非常逼真了,他们中最优秀的团队恨不得连毛发的细节都抠出来……对哨向们而言,还是一眼看过去就能看穿的不同。好比服务业中的机器人这百年来,再如何做的像真人,人类的客户们还是能毫不费力地分辨出它们并非真人,个中精微难以言喻。
这次的场景抽取的是近二十年经典战例中的一场,和他六年前的那场测试难度水平相仿。只是那次他才三级,基地的人也有故意刁难的成分在,非要全力以赴才堪堪过关。这次的设置虽大同小异,依旧是作为决战阶段的红方关键,即将被攻克的指挥部,火力厚实有余的蓝方,一切一切宛若昨日重现。除了对他而言,变得轻而易举。
“咻——轰!”
百米处火光炸开了丛林,树梢燃烬的黑烟徐徐升起。草木成灰,覆没本就不甚明晰的上空。氧气变得缺乏,野兽被灼伤的哀嚎回荡。迅速躲开一枚接一枚的导弹,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夷为平地,距离指挥部暴露仅剩些许时间——足够了。作为这次引导火力的唯一一名侦察兵,孤军独行,他所介入的这段剧情——分队的其它人都已牺牲了,赵明轩奔跑或窜行在林间,以浓烟植被作为掩蔽,烈焰四溅,前方一千米有声光列阵、雷区、电磁干扰等,看不见的射线伏击而来,哨兵的身形化作流星般的弧线隐入蓝方阵地的沟壕内。
“坐标xx经度纬度,发现敌方指挥所,摧毁通信枢纽xxx,敌十五台迫击炮移动——”
代表学员的红点在屏幕上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变换位置,即使人人都知道他还在这上千平米的测试场地内。
“——这不可能!”
中控室里,再次爆出了喻蓉的一句。
吴靖峰看了她一眼。这是他们今日进入七号基地以来,这位女哨兵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不可能这么快!”“不可能不需要向导!”“不可能完全避开所有火力攻击!”
现在不可能的是,黑暗哨兵仅以他觉醒三级时用时的十分之一不到,就完成了这个单兵军演过程。
同时,显示在光屏上的战绩堪称完美。
人类学专家出声:“请问一般而言,黑哨们完成这种综测的平均时长是多少?”
喻蓉紧紧盯着屏幕咬牙,没有答他。答他的是吴靖峰,“一般而言,根据哨兵的感官等级不同,各项的要求也不同……”
“正常来讲是四到六个小时,”他俩身旁的技术员插了句话,“麒少将七二年的成绩是一个小时零五分。”
二十多年前,正是那位少将觉醒黑暗不久,处于感官精神力及体能的巅峰。
人类学专家试探地:“……那赵监察三级那会儿的成绩是?”
“他刚刚刷新了记录。”喻蓉以冷冰冰的语气截了他这一句。
光屏上的赵明轩已在准备登出,依照次序卸载传感器。
先是视觉。
液晶镜片双向打开,智能助手从后缓缓摘取与之相贴的专用于异能者增强现实的穿戴设备等配件。
于是,赵明轩一眼就看见了中控室内的肖少华。
不同于其他人,他们或许在看着别人说话,或许在看着屏幕探讨数据,或许在争执一些问题,他的肖少华,那双眼睛,直直地专注地,只盯着他。
——是那种只针对研究对象时,特有的冷静,与深藏狂热的眼神。像寒冰淬炼出的刀锋,像地心灼烧的火焰,像要解剖他,又像要熔化他。
——他在看着我。
一个声音自哨兵脑中响起:
他在观察我的精神力能变化,他在剖析我的感官运作程度,他在聆听我的心跳速率,他在思考我的领域施行、战术决策,这具身体的每一寸每一分,甚至血流的速度、情绪的波澜,都逃不过他一双眼睛。
几乎是一瞬间的,赵明轩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与此,中控室。
屏幕上的图像曲线异变陡生。
调控台的一名技术员喊道:“他的肾上腺指数在飙升!”
前后不过一秒钟,那一项数值的曲线犹如坐了过山车,突破了十倍、二十倍,紧而上蹿,触发了警报,红字从光屏跃然眼前:“危急。危急。”
刹那闪过喻蓉脑海的是“过载、超负荷、崩溃”等字眼,冷汗从额头沁出,她甚至来不及多说任何话,一把抓起电话就要喊:“明敏,让那些向导回来!立刻马上——”
还未接通,话筒被肖少华按住了。
“你干什么?!”
女哨兵忍耐到极点的怒火爆发了,冲人就是一发咆哮。“喻教员请冷静!”肖少华的秘书吴靖峰阻止了她,尽管这位一级哨兵一下便被对方的位阶压制冲退了两步。随即肖少华接入了内线。他的语调一如先前沉着平稳,似乎没有受到对方发火的任何影响。
“赵明轩。”
肖少华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就犹如一桶冷水浇在了黑暗哨兵的头上。
“收起你脑子里所有的胡思乱想。”
打散了他耳畔的幻听。
“否则,”映在哨兵眼中的对方神情岿然不动,吐字清晰:“接下来一个月,你想吃的就都没了。”
哨兵的瞳仁顿缩成针。
中控室内,一片鸦雀无声。
光屏上的告急红字消失了。
一秒,两秒,“指数跌回正常位!”一名技术员报告道。
“所有生理指标正常。”
另一名技术员也道。
“……”喻蓉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撑在调控台上的手成拳紧紧握着。她嘴唇嚅动着,颤了颤,大概想说什么,还未出声,被人抢先了。依旧是她手下的技术员。
“报告教员,”该哨兵技术员眼捷手快地调出了实时录像,往回倒了数秒,定在一个画面上,“他勃|起了。”
他话一落,不知是谁“噗”地声笑了出来。在这安静的室内,应和地分外刺耳。
“胡闹!”
喻蓉的怒斥一下盖过了这人的声音,她就像一头被触怒的母狮,早先积累的种种,忿忿、屈辱、不平,都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你们都把这里当成什么了!”
她狠狠拍了一下台面,指着哨兵登出时的那张视频截图,指桑骂槐:“竟然做的出这种事!恶心!龌龊!”纵使大部分被阴影覆盖了,紧身的作训服下摆那隆起的一块仍犹为明显。这种事,不被发现还好,一旦发现了就是不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