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两地相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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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君华简直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眼前一黑就要晕倒。

云墨连忙扶着她,“青鸾。”

凤君华脸色苍白,抱着孩子的手都在颤抖,她眼神里渐渐涌上赤红,那是,仇恨的火焰。

“是明月殇?”

暗卫点头,“是。原本淮城已经攻下,可那南陵新帝突然出现偷袭想要挟持慕容将军小将军,金凰女帝也一同出手,慕容将军为救小将军,战死…”

凤君华浑身冰凉,从头冷到脚。

明月殇,他竟卑鄙若此。

云墨淡淡吩咐,“你先下去。”

“是。”

暗卫无声消失。

云墨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凤君华,眸光深沉而歉疚。

“我早该想到的…”

“不怪你。”

凤君华压抑住胸中滔天恨意,回头看着他,他神容寂静,眼底却有淡淡青色。

她如何不知?这半年多以来,他为了照顾她,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

她常常半夜从噩梦里惊醒,他立即就会醒过来,阻止她的自虐。等她安静了,他却再也睡不着了,生怕一闭上眼睛,她又会发狂惊醒。

日复一日,他如何还能好好休息?

他是人,不是神。他要照顾她,如何还能分心其他事?

明月殇继位以后太过安静,安静得有些不正常。尽管知道他定然有所谋,却不知道他何时偷偷离开去了淮城?他挟持义父,不过就是想要威胁她,所以他不会下杀手。但战场相拼,生死难料,谁能说得清?

她抱着女儿,牙齿冷得打颤。

“明月殇亲临,义父战死,战事恐会有转机,你快进宫去吧,我没事的。”

云墨蹙眉,定定的看着她。

“青鸾…”

知道他担心什么,她仰起脸,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云墨还是不放心,双手捧着她的脸,轻轻道:“青鸾,我知道千姨的事让你很痛苦,但那不是你的错,你只是被人操控意志,千姨不会怪你的。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你不可以任性。”

凤君华面色凄惶,点点头。

“我知道的,你放心。”她紧紧的抱着女儿,眼底有泪花闪烁。“如今我有了自己的女儿,也懂得一个做母亲的心情。天下做父母的,总是一心为儿女好。所以…”她抬头看着他,笑中带泪。

“我会好好的,你…放心。”

云墨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将曼书瑶罗调来你身边吧,总要有人照顾你,我才放心。”

她知道他还是担心,让曼书瑶罗过来也是随时监督她罢了。

她忽然想起了乐枫和绮扇。

从前她虽然疯癫心智不全,但好多事还是听说过的,只是那时候她不懂。如今清醒了,想起乐枫瑶罗的牺牲,心中便犹如火烧火撩般的疼痛。

她为人所控犯下弑母大罪,却还有用身边婢女的命来掩盖她的罪。

当时的情况太糟糕,她明白云墨的苦心,所以她不怪他。无论何时何地,他做的所有事都是为她好。

“好。”她微笑点头,“我等你回来。”

……

云墨匆匆进宫,半路上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微变,身影一闪便从轿子中飞了出去,目标是别院。

在云墨前脚刚走,瑶罗和曼书就到了。

“宫主。”

凤君华将孩子放下来,忽然神情一凛。

“出来。”

曼书瑶罗面色一变。

嗖嗖嗖,屋内多了无数黑衣人。

……

砰——

大门被踢开,云墨沉着脸将整个屋子扫视一圈。

被褥是乱的,桌椅板凳却没有打翻,依旧是他走时的模样,凤君华却不见了,孩子也不见了。

桌子上杯盏压着一张纸,上面只写了三个字。

“别找我。”

他闭了闭眼,神态疲惫的坐在软榻上。

云裔和凤含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番场景。

云墨没抬头,也没睁眼睛,只是漠然道:“她是自己离开的。”

他走的时候将暗卫全都调来保护她,离恨宫的人也来了大半,若她有心,即便是刚生产完身体虚弱,也断然不可能就这么一小会儿就被人带走。

他走的时候她看着他的眼神那般不舍有那般哀伤,他早该想到的。

如今她清醒了过来,却依旧有这几个月的记忆。她体内有他的回无之力,他体内有她的往生之力,她如何感应不到他已经替她吸了梦相思?她如何记不得,多少次在她发疯发狂对他动手的时候,他默默咽下的血?

她知道他身中梦相思,越是靠近她便越是痛苦。所以她替他做了选择,无声无息的离开,只为了让他少受些折磨。

唇边一抹流泻一抹苦涩。

梦相思,相思为毒。就算见不到她,仍旧会想念,仍旧会动情,她以为她离开他体内的梦相思就不会发作了么?

青鸾,你真狠。

云裔静静的看着他,“她好了?”

云墨只是嗯了声,便不再说话。

凤含莺蹙着眉头,原本还因凤君华恢复正常而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又想到什么,急道:“她去了哪儿?”

云墨睁开眼睛,眼底一望无际的黑色。他忽然站起来,飘身而出。

云裔在身后大喊,“你要去哪儿?”

“阳州。”

慕容于文战死,易水云一个人受不住阳州。

云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

“云裔,我姐是不是被明月殇给抓走了?”

这个时候,最有可能且有这个能力从云墨手中把人带走的,也只有明月殇了。

云裔沉默着,他知道云墨为凤君华吸了梦相思,凤君华清醒过后定然也知道。这个时候她离开,其用意不言而喻。

“走吧,我们去龙城。”

虽然龙城那边没有战事,但明月殇既然已经出手,他们就得做好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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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的宫室,帷幔飘荡出浅浅的幽香,紫金香炉里沉香缭绕,一室寂静。

凤君华坐在软榻上,刚将女儿哄睡着。

丫鬟都静默垂首在门口,不敢打扰。

外面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她知道是谁,没回头。

锦袍玉带,步履轻缓,面容俊美温和,除了明月殇,还能有谁?

“绯儿。”

他声音温柔,眼底脉脉含情。

凤君华依旧没回头,“我女儿的小名,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叫的。”

明月殇一顿,粉色纱幔漂浮,遮盖了他眼中复杂的情绪。

他慢慢走过去,“你还是恨我么?”

凤君华冷笑回头,眼神里终于崩裂着刻骨的仇恨。

“你杀了我义父,难道我还应该感激你不成?”

明月殇蹙眉,急急解释:“绯儿,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那天…”

“够了!”

凤君华转过脸,“我不想听理由,我只知道,结果是,你杀了我义父,伤了小风。”

明月殇呼吸一滞,面露苦涩。

“从前你恨我是因为你娘,如今是你的义父和你弟弟。好像这天下任何人都可以让你恨我,都可以让你在乎。唯独我,你从来不放在眼里。”

凤君华不回答,她是从未将他放在眼里,更不可能将他放在心上。

明月殇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脸上没有在朝堂上的威严和人前的温和从容,眼底深处写满了寂寞忧伤。

“既然那么恨我,为什么还要来我身边?”

凤君华不说话,脑海里划过另一张脸,心口顿时一痛。

他替她吸了梦相思,身中剧毒随时会发作,她怎能再留在他身边?她会害死他的。

明月殇看着她,努力要从她脸上找出丝毫表情。她眼中隐藏的情绪太深,深到无人窥视,拨开云雾看见的,是她对另一个人的思念。

他苦笑,“如今你便是连和我说话都嫌烦了么?”

凤君华还是不理他。

明月殇抿着唇,忽然道:“梦相思,无解。”

凤君华一震,回头冷冷的看着他,眼底深处有着浓浓的愤怒和痛楚。

她痛了,是否就会记住他?

“你想要圣灵泉泉水,对吗?”

南陵皇宫内有一池圣泉,可解天下奇毒。然而这圣泉并非任何人都可得的,唯有帝后才能饮用,否则是会遭天罚的。

凤君华一顿,依旧冷冷的看着他。

明月殇能猜测出她的目的,她一点都不奇怪,她之所以心甘情愿跟他来南陵,便是为云墨取解药。她知道圣灵泉的泉水寻常人不可得,那个地方非但机关重重且高手众多。而且还设有结界,除非南陵历代帝后,任何人一旦靠近就会暂时失去功力。所以即便有再高强的武功,进入了那地方也会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接下来的那些机关高手,又该如何渡过?

圣灵泉的泉水能解天下奇毒,她不知道是否能解梦相思。但她想要试一试,尽管那希望十分渺茫。

明月殇微笑,“我可以将圣灵泉泉水给你。”

凤君华冷着一张脸,“条件!”

圣灵泉不能硬闯,而且如果不是帝后所得,她即便侥幸得到圣灵泉泉水,也会变成普通清水,毫无用处。

明月殇嘴角笑意微微而深邃,“绯儿,我想要什么,你很清楚,不是么?”

他在笑,眼神里却写满了寂寞悲哀。

“你知道的,圣灵泉泉水只有帝后才能得。你要圣灵泉泉水,必须…”

“不可能。”

凤君华想也没想的拒绝,嘴角噙起冷冷的嘲讽。

“明月殇,你不是忘记你已经有皇后了吧?”

明月殇眸光微亮,笑得越发温柔。

“若你不喜欢,我可以废了她。”

废后这么大的事,在他口中却如此云淡风轻的说出来,仿佛是在说今日的天气不错。

凤君华眯了眯眼,冷淡而嘲讽的看着他。

“明月殇,知道我为什么看不起你么?”

明月殇看着她,她眼底讽刺越发浓厚。

“你永远都是这样,可以为了你所谓的不得已所谓的苦衷任意伤害任何人。等到那个人对你毫无价值了,或者你寻到比那个人更值得你想要的,就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她讥嘲而不屑道:“你和你父皇一样,永远都只会以自我为中心,永远都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

明月殇呼吸微滞,眸底翻涌着复杂而悲愤的情绪,最后终究化为无声的叹息。

“绯儿,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或许在你眼里我一文不值自私自利,但我只能告诉你。无论我对其他人做了什么,是利用也好棋子也罢,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要利用你或者伤害你。当初娶肖含芳是因母后病危之愿,我无可奈何。你说得对,她的确是我不得已的苦衷,她的存在在我眼里太过廉价。但你不同,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无价之宝。”

他看着她,眸光里深情满溢,丝丝缕缕的缠绕着她。

“绯儿,安心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云墨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我会永远只对你一个人好,包括你的孩子,我也会视如亲生。”

他语气诚挚而温柔,没有丝毫掺假。

若换了其他女子听见这番话,只怕早就感动得一塌糊涂恨不能以身相许吧?

凤君华却只觉得恶心。

她移开目光,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多余。有些人脸皮厚的程度,永远超乎她的底线。

明月殇见她不说话,眼神微暗。半晌,他起身。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凤君华还是没回头,目光温柔而专注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想着云墨发现她走了,会如何?他那么聪明,岂会不知道她的苦心?但知道是一回事,只怕不会原谅她吧。

苦笑一声。

她从来也只会在他面前任性,不过也就是仗着他宠她而已。

任性也罢,只要能救他,短暂的分离算什么?

他走的时候她说会等他回来,到头来却不辞而别,让他空等。

这么多年,她从未在南陵皇宫真正呆过一天。

从前她讨厌这个地方,讨厌这里的所有人,自然不愿意留在这里。后来她失踪,十二年以后回来报仇。

彼时南陵何等繁华华丽?

短短四年,往日喧哗早已随风而散。

先帝的妃子下葬的下葬,遣送的遣送,成年的公主也差不多都出嫁了。偌大后宫,也唯有那凤銮宫中一人而已。

人人都道肖含芳多么荣华尊贵,帝王三千宠爱未有人分担。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独守空闺的苦果。

留芳阁。

肖含芳双手锤叠于小腹处,抬头看着门匾,嘴角微微扬起几分讽刺与自嘲。

你金屋藏娇,将她当做宝贝一样的供着,她却未必将你放在心上。

眼睫垂下,隐匿的眼中情绪,抬头时面容又是一脸从容威严,对跟着身后的一大群宫人道:“你们都在这儿等着。”

“是。”

她抬步准备走进去,侍卫立即阻拦。

“娘娘,陛下吩咐过,闲杂等人不可入内。”

肖含芳眉头一挑,不怒自威。

“放肆,本宫是闲杂等人么?敢阻拦本宫,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都退下。”

侍卫不动,“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请娘娘不要为难属下。”

肖含芳美眸含怒,“你——”

“让她进来。”

里面忽然响起清淡而漠然的嗓音。

侍卫一怔,犹豫道:“慕容姑娘…”

“让她进来,出了事儿我担着。”

凤君华讨厌有人称呼她为慕容姑娘,她现在是有夫之妇,是东越的太子妃,还是大安的女帝,什么姑娘?明月殇分明就是想要将她幽禁在此成为他一个人的所有物。

“…是。”侍卫挣扎了半天,想起陛下对里头这位的看重,终究是点头,放肖含芳进去了。

肖含芳胸中积压着怒气,她堂堂一个皇后,居然还不如一个别国的女人说话管用。随后想起今日来的目的,生生将心底那股子阴郁压了下去,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女若兰走了进去。

这宫殿她从没来过,原本以为十分奢华美轮美奂,但走进去才发现,这宫殿哪里有半分奢华糜烂富丽堂皇?连她的凤銮宫都比不上。不过胜在清雅精致,令人一走进去便觉得毫无拘束,悠闲而清净。

看来他对这个女人还真是用心。

肖含芳按压住心中翻涌的情绪,穿过重重帘幕,帷幔低垂,隐约看见一个红衣女子坐在榻上,低着头,发丝倾泻而下,在那天华碧上洒落斑驳的光晕。

晨光透过窗纱照进来,她静谧的容颜绝美而安详,有一种深邃的美。

肖含芳脚步一顿,她不是第一次见凤君华。四年前姜太后生辰之时,她见过这个女人的风华绝代,知道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这女子更甚的容颜。

那年她穿着流云锻,满殿娇媚,不低她一分芳华。

今日,她又穿着天华碧,依旧那般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肖含芳有些恍惚。

这个女子,当真有让男人疯狂的资本。

“既然来了,何必站在门口?”

凤君华知道肖含芳会忍不住来一探究竟。作为一个女人,自己丈夫的心却永远在其他女人身上,谁能忍受?

肖含芳收敛心神,漫步走了过去,面上却带着微微笑意。

“本宫是该称呼你一声,云太子妃呢,还是大安女帝?”

云墨当年为她倾城,沐轻寒又为她倾国。

倾国倾城,大抵全天下也只有这个女人能真正当得起这四个字吧。

凤君华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淡淡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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