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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沅知道明潼的意思,还不曾看口,思慧就咳嗽了一声,伸手推一推她:“咱们一道去。”明洛也不敢一个人去,有人相陪,便出得一口气儿,面颊红扑扑的,系上斗蓬,带着丫头下得楼去。
阁子是回形的,却只开了一道门,两边上楼各不相遇,出门进门却都有一处,明洛拿风帽掩了
脸,一面下楼一面忐忑,眼睛定定盯着楼梯,耳朵却在听那边的动静,思慧跟在她后头,见她走的慢,知道她是紧张,往那边楼梯上一扫,果然瞧见一段衣角。
一片墨色就是二哥哥了,思慧装样儿同明洛说话:“偏叫咱们两个下来吃冷风。”明洛微红着脸,再不似平日里活泛,低低应得一声儿便不再说话了。
外头纷扬扬下着细雪,门一开便叫风卷的飘进领里,思慧缩了缩脖子,丫头在前边打了伞,两个人紧紧戴了风帽,思慧知道哥哥在看,明洛却偏偏跟转了个性子似的,有心带她往前去,挑得一枝又一枝,明洛斯文着不开口,捡得一枝插进瓶里,抱了瓶儿回来。
她急得无法,就着梅花抓了一捧雪,往明洛脖子里一塞,这下明洛装不得样儿了,惊叫一声,拉了思慧就要掐她,伸手抓了花枝,甩了她一脸的雪,两个咯咯笑得一回,明洛原就红了脸的,这会儿更红了,伸出指头偏了脸儿:“你这个坏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
明湘已经调好墨,铺开了纸,等那红梅一供上,仔细端详得会儿,画起梅花来,明芃眼睛溜溜的看着明洛,明洛在外头转得一圈儿,既没听见响也没看人,往窗边一挨,捧了热茶烫手,心里七上八下,没着没落,自觉刚才忘形,也不知道程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幅供梅图,几个都下了笔,明芃却觉得无趣儿:“这瓶子里供的有甚好画。”自家铺开一张纸来,画得一树梅花,她下笔随意,看着不过由着性子在纸上涂抹,画完了老梅枝条,再画一块顽石,拿笔沾了红,撸起袖子一甩。
落到枝上的便是刚开的,落到石上的便是落花,落到留白处,便是随风吹去,明湘自家拿着笔,迟迟不再往下落了,见着明芃下笔,才知道她画的那些,不过就是好些的花样子。
她们一幅不曾画完,明芃已经得了,净过手捏了茶点心吃,思慧哪里见过这个,讶异一声拍了巴掌:“我今儿才算是开了眼界了。”
明芃便笑:“这算得什么,还有能一笔成画的,我就不行。”说的就是梅季明,她一面嚼了雪花酥,一面勾了笑出来。
画了画又作诗,先还知道对面有人看,玩闹起来哪里顾得上,烤肉是吃不成了,把新摘下来的梅花泡在淡酒里,拿了玻璃盅儿对饮,嚼了一嘴的红沫子,包了吐在帕子上。
她们这边儿玩的兴起,那边却是对面枯坐,程家两个哥儿不时就绕到窗边,便只看见一段影子,都引人遐想,梅季明两只手勾在榻上,嚷嚷着要吃酒,左边是块木头,前边是两块木头,他在罗汉床上架起腿来:“这个天,该去湖上泛舟。”
却没哪个理他,他又是一声叹,梅花有什么好看,若是山上生的野梅,那才叫得天地清气,转山过坳,头一抬就是一丛梅花,孤芳独赏,这样栽在园中,四时有人看管的,还有什么趣儿。
桌上的酒水点心叫他吃了一多半儿,象眼棋子小馒头还让他刻上了车马炮,自家跟自家下起棋来,纪舜英见他这样开口道:“不若下围棋。”
他听了啧一声:“我不爱那个。”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人都要跟石墩子长在一起了,正无聊,那边送了梅花酒来,梅季明接了酒问:“那边在干什么?”
“姑娘们正画画儿。”送酒的丫头急急退出去,梅季明一时心痒,叫着把画拿过来看看,又没写名字在上头,哪个知道是谁画的,等把画拿来了,他眼儿一扫便笑,把明芃那幅拿过来,上下一看就摇头:“半点没长进。”
程家两个哪里知道他天一句地一句的性子,只当这就是他定亲的那位姑娘的,也不伸头去看,反把另几个画的评品一回,还看了纪舜英,觉得他颇有胆气,当着人还能说出那话来,想是十分爱重未过门的妻子的,这幅说是合画,便问他:“不知,那未红金缎子的姑娘画得哪一处?”
纪舜英哪里说得出来,梅季明笑的咳嗽起来,程家当哥哥的兀自不觉,弟弟却明白了,以手作拳,也跟着笑了一声。
等到傍晚程家告辞,纪氏送了程夫人到二门边,程夫人一看儿子的样子,就冲着纪氏笑着点一点头,纪氏还在说招待不周,程夫人却笑:“哪里不周,万般皆是如意的。”
纪氏吃得这一枚定心丸,也跟着笑起来,知道程夫人说的是客气话,再没有万般如意的婚事,不过就是两边都无恶感,能往后一道过日子罢了。
她听了程夫人说的不够,还叫了明洛来,明洛把头垂的恨不能缩到胸前去,脸上飞红一片,却还是低低应得一声,纪氏这回给她定的可不是庶子,是程夫人嫡次子。
既是两家彼此有意了,便只等着媒人婆上门,可却迟迟不见人来,程夫人却亲自过门一趟,这番说起来便有些吐吐吞吞,笑得一脸尴尬,握住纪氏的手道:“万般对你不住,我家老二,心里……想要个娴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