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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沅自家也摸不着头脑,她是姐妹里头最小的一个,依次见过了礼,最末才轮着她来,哪里知道在别个姐妹跟前不过点头全礼的纪舜英,竟对她颔首一笑。
这一笑再没能瞒过人眼去,明洛不过离得近了才问一声,自明潼到明湘就没有不曾瞧见的,他笑过之后竟还问了几句沣哥儿的诗书。
沣哥儿不似纪舜英这样小小年纪就下得人苦功读书,明沅也不硬逼着他读书科举,只该作的还是得作,先生布置的功课,写的大字,还有背的书,她没一刻放松过他。
沣哥儿写字背书成了习惯的,明沅给他划分好了,甚个时候读书,甚个时候写字,甚个时候吃点心,吃完了点心再往小园子里头逛一圈儿。
沣哥儿养成了习惯,到了点儿不必人说自家就学起来,看着澄哥儿这样用功,便也跟着多看些多背些,倒不必明沅操心他了。
纪舜英听得两句,竟冲他点点头,沣哥儿知道这位哥哥是极厉害的,他觉得澄哥儿已经很厉害了,可澄哥儿县试也未曾中,这位表哥却是两试第一,得着他的首肯,小脸都仰起来,明沅对赞许他一笑,他把背挺得更直了,小脸绷得紧紧的,连澄哥儿见了都捏捏他的手。
明潼早已经不记得上辈子的纪舜英到底娶亲了没有,他性子越来越独越来越孤,纪家出得这样一位,便是黄氏再从中作梗,也挡不得他的好亲事,年轻轻就是两榜进士,虽如今没有榜下捉婿的事,也是媒人婆那儿头一等抢手的亲事。
可他却似不曾成婚,上辈子她进宫之前,这位表哥便一意科举,他也确是中了,明潼进宫那年春天,他中了进士,那时候才将将十七岁,还不曾说亲。
明潼在东宫中听见太子说过一回,说她母家这位兄长确是少年英才,后头又说一句,那些个作媒的人家他都瞧不上眼,不肯答允,还问明潼在家时可曾听说这位表兄是有心上人的。
明潼哪里知道这些,男女,七岁不同席,不说小时候不曾有过多少交际,纪舜英稍长就往外头去求学,连年节也不曾得见,等他考举人就更不曾有过了。
明潼眼儿一溜,瞧了眼明沅,又把目光收了回来,她还只一付小姑娘的打扮,穿着嫩绿衣裙,腰上配了如意结子的宫绦环,梳得双丫髻,人一瘦更显得姣小,站在她身旁的明洛比她明艳照人的多。
纪舜英进门不过一刻,对着老太太行过礼,到见这些姐妹们,除了纯宁纯馨他还记得,余下的都是按着年纪同他问好,他得按着高矮来分姐妹,到明湘明洛两个,因着明洛生的高,他略顿一顿这才认出来,若说瞧中了,难不成是天定的姻缘?
明潼收了目光不作它想,余下几个各有思量,黄氏有这么一个庶子,一年比一年大,一年比一年长进,压在她心口的巨石就一年比一年更重,不过一个庶子,又不是三元及第,这会儿便有人来探她口风,她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此时见着纪舜英行礼,忽的心念一动。
总归要说亲事的,不如尽早给他寻访起来,若这回中了,她这里也有说辞,若是不中,下回哪里还有这样的高运,到时便说些少时了了的话,那些个想结亲的人家自然熄了心思。
纪老太太这里拉着曾孙子说得几句话,底下儿媳妇孙媳妇一个个各有心思,夏氏小胡氏两个把娘家姑娘都盘了一回,小胡氏虽同黄氏一向不和睦,到这会儿却想起家里还有个侄女儿,若能配亲,长房也自家人了。
说得会子话,后头宴也设好了,丫头一来报,纪老太太搭了曾孙子的手,由着他扶着往女眷里头上座。
明洛看看纪舜英再看看明沅,想不出所以然来,拉了明沅入座,只冲她眨眨眼儿,坐下来立时规矩了,两只手交叠着摆在膝盖上,澄哥儿跟着沣哥儿两个跟了纪舜英往男席里头入座。
沣哥儿还算是孩子,还是纪氏挥了手:“既进了学就是成人了,跟了你二哥哥到外头去。”沣哥儿看一眼明沅,见她面上带笑,乖乖跟在澄哥儿后头,澄哥儿顾着他,不给他吃酒,叫人倒了一杯子荸荠水来。
座上自然说些个三元及第的喜庆话,瞧着很是和乐,便是女桌这里,也是奉称居多,夏氏少开口,小胡氏却不叫冷了场,一时说纪老太太有福气,一时又说黄氏会教子,还未开席,祝酒词都说了一箩筐。
这头都已经举起杯子来了,纪舜华竟还不曾来,黄氏早就让丫头去寻,却只遍寻不着,好容易看见儿子进来,她这才松一口气。
他一来先是往女眷桌这头来,衣裳倒是换过了,额上却全是汗,黄氏怕声张了叫丈夫听见回去训他,干脆给他擦过手脸道一声:“华哥儿赶紧去,学里先生真是,都支会过早些放课,偏到这时候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