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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当空,凉风习习。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压抑了一个冬天的青草顽强地钻出泥土,为大地铺上了一层绿毯,树木的枝头抽出新嫩的绿芽,使绿意挂满了整片树林,还有鸟叫虫鸣不时从林间传出,显现出一片生机勃勃。
“真他娘的晦气。”一座荒凉的土丘上,吴老二看着被石头崩出一个豁口的锄头,低声咒骂道。
土丘光秃秃的,只生着几丛零星的杂草,黄褐色的表皮暴露在外,在周围绿意的映衬下显得倍加突兀。这里是淮州府城南的乱葬岗,专门为穷苦之人和无家可归之人准备的,吴老二在这个乱世中挣扎了几十年,也不知曾经见过多少埋葬在此的人——病死的、饿死的、冻死的、被杀死的。流浪的乞丐、逃难的流民、坑蒙拐骗的无赖、甚至是山贼盗匪。无论你生前是好是坏,到了这里都是一视同仁——一个小土包,有亲人的待遇好些,一块烂木头刻得墓碑立在坟前,逢年过节还有人来拜祭一下。没有亲人的,连块墓碑都没有,只有坟前丛生的杂草,不会有人关心他们是谁,生前是做什么的。
所谓见惯不怪,见得多了就习惯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生逢乱世,人命贱得还不如一条狗,吴老二见过的死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不过心中印象最深刻的,到了现在还难以忘记的还是十几年前的一场在逃难的流民中爆发的瘟疫。
当时的情景简直是森罗地狱,每一天都有人死去,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去的人是不是自己,整个淮州府笼罩在恐怖的气氛之中。为了防止疫病传播,那几百具在瘟疫中死去之人的尸体堆放在一起,一把大火过后全部化为灰烬,然后那些已经混杂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灰烬被集中掩埋在这乱葬岗上,吴老二便是那时候开始做这个收尸的营生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悲从心来,自己干了这么多年给人收尸的营生,虽说积蓄了一些钱财,但名声着实不怎么好听,别人一看到他便躲着走,还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眼见三十好几的人了却连个婆娘都没有,更不用说以后给自己养老送终的孩子了。不是吴老二不想娶,而是说媒的时候人家一听他是干这个营生的,便直摇头,通通打了退堂鼓。就连隔壁街的李寡妇都不拿正眼瞧他,可是不做这个还能做什么?至少可以不愁吃不愁穿,再看看这满山的坟包吧,自己比他们幸运多了,只不过如果始终娶不到婆娘,几十年后他可能也会变成这满山坟包中的一个……
胡乱抹了把脑袋上的汗,收拾了一下悲戚的心情,吴老二抡起锄头继续“吭哧吭哧”地挖起坑来,同时瞥了一眼脚边不远处放着一具用草席卷成一卷的尸体。
这个被草席裹着的人,听说是去年从外乡逃难到淮州府的流民,看样子刚七八岁的年龄,还是个孩子,却无父无母的,一直以乞讨为生,经常被一些地痞流氓欺负,一些善心的街坊邻居看着可怜,经常施舍一些吃食给他,不过大家都是清苦的普通老百姓,自身的日子过的也是紧紧巴巴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了他太多。
有人曾经给他出过主意,建议他卖身到大户人家做奴仆,虽然那时就是奴才了,但最起码能吃饱穿暖不是?万一以后能混到那些少爷公子跟前做个小厮,年纪大了后赏个管事之类的,不也算飞黄腾达了吗?谁知这小子年纪虽小,却是很有主意的人,无论是谁劝也不听,坚决不肯卖身为仆。
原本以为他熬不过这个冬天,别说一个孤零零的小孩子,就算是个成年人,也很难度过缺衣少食的寒冷冬天。可没想到去年刚刚占了这淮州府的大赵国朝廷却决定开仓放粮,设立粥厂,以济灾民。这小子借此机会熬过来了这个冬天,眼看着天下太平了,朝廷也好像要有所作为,好日子就快到了,却被一场伤风要了他的小命。
“乱葬岗又多了一只孤魂野鬼。”吴老二叹了口气,脚下的坑挖的差不多了,很小,很浅,勉强能够埋上一个小孩儿的尸体,不过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阴森森的乱葬岗只要是个人就不愿意多做停留,至于这尸体掩埋的太浅会不会被闻到气味的野狗或者狼给刨出来,那可不关他的事。吴老二放下手里的锄头,用力将不远处的草席拽了过来。
“呲——”本已破烂不堪的草席经不住如此蹂躏,顿时被撕扯得散了架,现出了一个小小的身体和一双散发着无尽冷意的眼睛。那是双不带有一丝感情的眼睛,黑沉沉的,如同一潭死水往外冒着寒气,任谁在这乱葬岗看到这样一双眼睛都会感觉脊骨发凉,头皮发麻。
吴老二打了个激灵,身体发僵,双腿发软,不由自主的一屁股坐倒在地,手脚并用的向后退去。一股凉气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好像三九天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全身上下筛糠一样抖个不停。他做这个营生做了十几年,自问不会分不清死人和活人,而且对坊间流传的那些神神叨叨的鬼神之说也是半信半疑,至少他从未见过,可是明明临出城前这小子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身体都凉了,眼睛也是闭着的,现在却直勾勾的盯着他,难道真的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