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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上半学期开始没多久,就开始军训,顶着骄阳烈日,穿着厚厚的军服,好在这边的夏天只是炽晒,但是并不太热,半个月的军训过去后,我的脸上都有点脱皮,萧言看了就说有人送他爸爸一些化妆品,但是家里其实没有女主人可用了,闲置着,让我用用试试,因为他也不懂化妆品,让我们到他家去挑。www.Pinwenba.com我其实也不懂,那时我擦脸用的最多的是郁美净,粉腻的膏体,有股清淡的香味,那股味道陪伴我很多欢乐时光,以至于多年后,经历了人生无数痛苦打击后,只要闻到那股味道,我就觉得锥心的痛苦,那些好日子,再也没有了。
那天放了学后,我就和里里去萧言家,他们家在市中心政府大楼后的一个小院里,一个独栋的两层小楼,认识了萧言这几年,还是第一次来他家,他以前也曾邀请过,但是我们谁都不敢去,觉得市长的家里难免森严可畏,可是去了他家,才发现家里收拾的很简单,跟平常人家没什么区别,唯一艳丽的是一大缸鱼,占了客厅一面墙的半壁河山,里面活泼的游着五彩斑斓的鱼,我和里里很赞叹,摸着鱼缸外壁看着鱼神往,萧言就介绍起来,这是什么,那是什么,里里忽然指着一条鱼问萧言,你为什么会有这条鱼?
萧言仔细看了一下,才问,这是刚买了没两天的,怎么了?
里里就歪歪嘴,坏笑起来,你没有觉得最近你家的鱼少了么?
“哦,还真是这样,我一直还奇怪,跟这鱼有关系吗?”
“这是地图鱼,专门吃小鱼的,我在书上看见过。”
“啧啧,叶里里你看到乱七八糟的书还真不少。”萧言赞叹了下。然后挥了挥手,我们就跟着他进了书房,书房里铺着深棕色的木地板,很雅致,一面墙都是实木的中式栗色书架,一张古色古香的书桌,上面有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我和里里拿着毛笔在纸上乱描,蓝潇言就从书架上取出一大盒瓶瓶罐罐放到桌上,我们打开看那些瓶子,都是英文,勉强拼出,skin,white什么的,揣测是美白的擦脸油吧。
里里问,蓝潇言,你妈妈不用么。
蓝潇言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阵子才说,她跟我爸离婚出国了。我们认识蓝潇言这么久,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只以为他妈妈一直在北京。
“唉,女人们啊,虚荣”蓝潇言苦笑了下,以往他若这样说,里里一定会反驳攻击他的一塌糊涂,但是那天,她沉静而温柔,她那天对蓝潇言说话的语气态度有了很大变化,她甚至在走的时候,认真地挥挥手,热情地笑着,蓝潇言再见。以往里里都很随意地说句,走了啊,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所以出了门很久,我就忍不住笑了,叶里里,你干嘛呢。里里垂着头,慢慢地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蓝潇言挺可怜的。她仰起头来注视星空,眼里有闪烁晶莹的哀伤,我看着无边的夜色,记起里里的身世,心里也有了莫名的忧伤。
那天回家,到了家门口,我忽然挺感激我爸妈的,虽然他们让我丢脸,但毕竟没让我觉得是个孤儿。
我也更加怜惜潇言,觉得他外表看起来虽然光鲜,但是跟里里一样可怜,可是过一阵子一见姚碧霞在学校里,老远叫言哥言哥,我又开始生蓝潇言的气。那阵子姚碧霞总爱跟着几个混混在校门外不远的地方打情骂俏,我很想蓝潇言看见这一幕,可往往这时候是我一个人单打独斗的走路,所以我既懊恼蓝潇言没有看见姚碧霞的放荡,又很小心翼翼远远地走,不沾染这些人,可每次姚碧霞都会老远冲我挥手,乔雪,乔雪。我就很勉强地过去笑笑打个招呼,这时候总会觉得那几个混混盯着我看,这让我很不自在,也很紧张,那时校园里收学生保护费的事情时有发生,我的零用钱本来就有限,如果再被盯上了,可禁不住几次敲诈。正这样惶惑,一个极高的男孩分开他们,走到我跟前,笑着打招呼,乔雪,还记得我吧,上次在酒吧见过,我抬头看,想起了这个人,叫裴迪的,不知怎的,我对他印象很深。
我就慌乱的回了个招呼,找个借口走了,心想眼下刚分到文科班,再有两年高考,这种关键时刻可不能沾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可越这么想,这些人越找上门来,我总在校园门口遇见裴迪,他大概也觉得自己很帅,头发吹的很高,喷着发胶,穿什么衣服都爱竖着领子,说话时头总是很洒脱地往上一昂一昂,像只趾高气昂的黑色大鹅,见了我就凑过来,说着话。里里有时跟我一起碰到他们,总是分明地表现出反感与不屑。
什么啊,里里走远了就说,头上那发胶还沾着头皮屑,像个发霉的黑棒槌。我本来有点惶惧,听里里这么描述,又觉得太好笑了。
我最近体力差了很多,有生理因素,也有心理因素,一会儿绝望,一会儿悔恨,一会儿愤世,情绪太多了,搅的我精疲力竭。我想过好多早知今天,当初就怎样的设想,起码不能浪费那么多时间只干学习这一件事了,哪怕出去看看世界也好,再不行执着点,去找找里里臆测的那条地下暗河也好。可惜我们不能预先知道生命的长度,所以无法选择生命的宽度。
有阵子我又耿耿于怀自己的青春年华,我咬牙切齿地认为青春就是一场耗时不菲的愚蠢的装逼秀。想想吧,每个人都青涩地粉饰过自己,姚碧霞到现在都不许我们提她当年那些妆扮举止,我们羞辱裴迪时就提他当年抹了发胶高高耸立的头发,而他们向我泄愤时就指出我当年扭捏作态说讨厌这神情,如果蓝潇言在旁边听得乐不可支,他们就立刻模仿他当年在校园里围着那个长长的白围脖,唱着上海滩主题曲,再加深一下他忧郁深沉的眼神,搞到蓝潇言既笑又窘,天哪,我一直觉得我当年特帅,没想到这么不堪入目啊。
但是他们对叶里里提不出什么来,主要是印象不深,叶里里就自我模仿,我也装逼啊,我,我装的很酷,很冷漠啊,希望自己特与众不同。
大家笑得前仰后合,一致说叶里里,除了觉得你看起来傻的弱智外,没觉得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