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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地接近两百平的办公室里,暖气十足,甚至热得独孤茂忍不住松了自己的领带。全套的红木家具,配酒红色的羊毛地毯,显得整间屋子雍容气派;意大利皮具沙发对面放着几台裸眼3d电视机,不停歇地播放着全球各地的金融新闻;办公室的另一头则是一条长长的室内高尔夫轨道,擦得发光的高尔夫球杆表明了它们的正主人精于此道。
独孤茂环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办公桌对面的男子身上。他知道,这间屋子的气氛如此庄重肃穆的根本原因,还是在它的主人身上。
而这个时候的夏高畅,指间夹着一支雪茄,低头喝了一口他的顶级大红袍,并无言语。
独孤茂看了看自己的腕表,还是沉不住气,问道:“不知道伯父今天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
夏高畅闻言,嘴角露出一抹不动声色的微笑:“听说你今天回罡平?”
独孤茂点点头,说:“是,一会儿的飞机。”
夏高畅若有所思地抽了一口雪茄,吐出几个烟圈,他又问:“继承权对你很重要,是不是?”
独孤茂知道,自己要争继承权的事绝不可能瞒得过夏高畅,但他却没想过对方会问得如此直接。他愣了一愣,想到自己在夏高畅这尊龙王面前,不过也就是个虾兵蟹将,于是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对我很重要,所以还请伯父多帮忙。到时候伯父要进军罡平市场,我也是义不容辞……”
独孤茂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夏高畅递过来的一张照片止住了后话。他伸手接过来,在已然泛黄的旧照片上看到年轻时候的夏高畅。
还有趴在他肩上的叶钰彤。
那个时候的夏高畅很瘦,穿着九十年代风靡的的确良衬衫,眉宇之间尚显青涩,可眼睛里却已经可以寻得如今的精明世故。完全不同的是他肩上的叶钰彤,那个时候她不过七、八岁,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连衣裙,梳两个羊角辫,脸上是独孤茂从未见过的开怀笑容。
他不知道,原来她还能这样笑。
独孤茂所认识的叶钰彤,总是噙着一抹凄清的嘲讽,目光流转之间,常是对世事的冷漠与旁观,绝不会有这样毫无心机的笑容。
“独孤先生,”将独孤茂的震动表情看在眼里,夏高畅悠悠开口,“你早就知道她也是我的女儿吧?”
独孤茂点点头,他不知道自己与叶钰彤之间,夏高畅到底知道了多少,所以他选择诚实。
对于独孤茂的坦诚,夏高畅似是很满意,他点点头,问:“如果我要你娶叶钰彤,而不是夏钰珍,你愿意吗?”
独孤茂一惊,一时没抓住手上的照片,任其像秋风中的落叶,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地毯上。
屋里顿时陷入沉默,独孤茂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是雀跃的,可是自幼就习惯揣测人心如他,一时间竟想不透夏高畅这么说的缘由。
他发现,原来自己也会有这样哑口无言的时候。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夏高畅抖了抖烟灰,笑着说道,“我问过叶钰彤,她可是立即就回绝了。”
独孤茂抬起头,眉头紧锁,眼里原本还晶亮的光转瞬就灭了下去。
“关于你的继承权,我当然会帮你。”夏高畅依旧笑着,“但是叶钰彤还是夏钰珍,你必须做出选择。”
看着独孤茂怔愣的表情,夏高畅继续说下去:“她们两个都是我的女儿,我说不上偏袒谁。但不过是区区的罡平市场,并不值得我老夏把两个女儿都赔进去,你说是不是?”
这是一句反问,独孤茂却听懂了夏高畅的意思——想要继承权,就娶了夏钰珍,放叶钰彤走,但是反之。
独孤茂蹙着眉,看着自己摊在膝上的手掌,只这须臾间,心里便生出些许无助来。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孤立无援的童年,站在独孤老宅的大门前,进退不得。
大妈和大哥都不喜欢他,父亲不许他总回去看母亲,不许他哭。就算他心里是怎样的惶恐不安,脸上也绝不能表现出半点的犹豫不决来。
只因为他姓了独孤,做了独孤家里人人都嫌弃的二少爷。
这三十多年的人生,对他而言,多数时候都是黑色的。如果非要说有些颜色,那就是周梦菡。
那个曾经柔软地靠近他内心的女子,一颦一笑都牵动了他的神经。
可当她哭着说她想要嫁给独孤翼的时候,独孤茂才发现,原来他的世界还是地狱,留不住他这年少时光里的惊鸿一瞥。
想到这里,独孤茂自嘲地笑了。他从前怎么会觉得叶钰彤像周梦菡呢?当初他亲手送周梦菡去了她所谓的天堂,可如今,面对强势的夏高畅,他竟舍不得松开叶钰彤的手。
他总觉得,只要他还呆在地狱里一天,叶钰彤就要在他身边一天。
这清冷凄绝的地狱,她怎能留下他一个人受苦?
这样想着,原本只是无助的独孤茂突然万念俱灰起来,他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手机却响了。
来电显示是他的秘书,独孤茂朝夏高畅抱歉地弯了弯嘴角。接起手机时,声音已恢复平静,他问:“什么事?”
可他那总是从容不迫的秘书此刻却声音紧张,他惊恐地说道:“独孤总,阿win……阿win拍戏的时候,溺……溺水了!”
独孤茂闻言,“嗖”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单手拿过自己的外套,也忘了同夏高畅打招呼,就这样走了出去。
“现在情况怎么样?”他问着,就这样在走道里跑了起来。
“小陶……小陶送她去了医院。”秘书说着,声音依旧是断断续续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独孤茂站在电梯间,忍不住怒吼。
“只是医生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情况不容乐观。”
……
是谁在哭?
叶钰彤站在一片白光之中,浑身湿透,却不觉得冷。她循着哭声,在这漫无边际的世界里奔跑着,分不清天空与大地,看不见白天与黑夜,她只知道,那稚嫩的哭泣声,正犹如绵密的针,一下下地扎得她心痛。
云雾渐开,叶钰彤终于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坐在河边,哭得满脸泪痕。
她松了一口气,慢慢地走过去,就坐在小姑娘身边,问:“小妹妹,你为什么哭吖?”
小女孩看着叶钰彤,大大的一双眼睛里盛满了眼泪,她抽泣着说道:“我妈妈……我妈妈不要我了……”
小女孩的语气格外委屈,叶钰彤听得心疼,她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说:“那你跟我回家吧,我做你妈妈好不好?”
小女孩闻言,破涕为笑,她抓住叶钰彤的手,说:“真的吗?你可以做我妈妈吗?”
叶钰彤笑着将她拥进怀里,说:“嗯,你叫什么名字?”
“爸爸说,我叫独孤彤。”
叶钰彤闻言,惊得连忙松手,小女孩一时把握不好平衡,就这样直直地摔进了河里。
“噗通”一声,小女孩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叶钰彤的面容,她反应过来,连忙去捞,却不想小女孩正急速地向河底沉下去,满脸痛心疾首的表情。
她挣扎着,喊道:“你骗我!你也不要我!你也不要我!”
叶钰彤大哭:“我要你,我要你!”
须臾之间,漆黑的河里已不见小女孩的身影,叶钰彤却还是趴在河边,嚎啕大哭:“孩子,妈妈要你,妈妈要你……”
这时,雪白的世界忽然大动,犹如地震一般,天崩地裂,不停晃动,惊得叶钰彤到处逃窜。可是无论她跑到哪里,却总有一双大手,紧紧地跟随着她,似乎想要将她抓回去。
“叶钰彤,叶钰彤……”那喊声,犹如追命的绳索,呼啸而来。
她终于无处可逃,尖叫着睁开眼,却只看见晃动着后退的天花板与刺眼的白炽灯。
“让一让,”伴随着病床滚动的,是医生冷静又焦急的声音,“大家让一让。”
叶钰彤挣扎地抬头,却看见自己身下雪白的床单上已是大片的血红。
脑海里闪过那个小女孩的憎恨的眼神,她突然明白过来,大声喊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一直推着病床跑的独孤茂这才注意到叶钰彤已经恢复了意识,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安抚着她:“钰彤,你不要激动,你不能激动……”
可她还是在哭,眼泪像雨珠一样落下来。她紧紧地反握住他的手,仿佛那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哀求:“独孤,独孤,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她的脸是雪一样的惨白,正好与她身下的血红形成了鲜明对比。独孤茂看着,只觉得心下大痛——他从夏高畅那里赶过来,便见到了这样的叶钰彤……以及他素未谋面的孩子。
他忍着情绪,哽咽地说:“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病床终于被推倒手术室门前,护士递过来一张手术同意书,示意独孤茂签字。
可独孤茂此刻只觉得那只黑色的水笔似有千斤重,那在无数合同与商务合作案上签过的名字,如今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独孤先生,”也许是看多了这样的场景,医生依旧很平静,“胎儿是肯定保不住了,如果不马上做手术的话,连大人也会有危险。”
独孤茂闻言,心里像被锤子击打一样疼痛,他看着病床上的叶钰彤,后者正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他,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哀求着:“独孤,救孩子,独孤,那是我们的孩子……”
他实在不忍见到这样的叶钰彤,终于沉痛地闭上眼睛,背过身去,颤抖地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独孤茂抖动的手臂,叶钰彤终于忍不住痛哭,她此刻已经意识错乱,只喊着:“独孤,不要……不要签字,那是我们的孩子……”
这时,有两、三个护士上前,将叶钰彤的病床推进了手术室,麻醉师跟上来,将面罩盖住了她的口鼻。
渐渐地,她又一次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