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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艰难的手术,不仅持续时间长,难度也是异常高的,无异是在跟死神做最危险的争斗。几次病危通知书就能将人吓破胆,只剩下混乱的意识了。
不到濒临失去的时刻,人就不会抛开一些思想上的枷锁,就还会固守着那些心结不放。
此时此刻,尤歌哪里还顾得上心结,那些被时间和距离“冲淡”的东西,其实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容析元的一切,早就融进了尤歌的灵魂,无论她多么努力去淡忘,无论她以为自己多么豁达,在面对真正的死亡时,才发觉,除了生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她只希望他能活着,否则,她不但不会开心,反而会痛苦一生。
在这样的时刻,才能勇敢地面对内心世界,拨去那一层保护的膜,露出她鲜红的心脏,那上边依旧清晰地刻着他的名字。
自以为是的平静,就这么被容析元的生死所打破,尤歌几番差点昏厥过去,可都还在强撑着,如凌迟般的痛苦和恐惧在折磨着她,墙上那一盏手术灯,成为最最刺眼的光源。
两个小宝贝已经被霍律师接走了,带回家去歇着。孩子哭闹了很久,直到接走才消停了睡着了,就像是在为自己的父亲心疼着。
孩子一走,尤歌就瘫软在角落里,脸色惨白浑身无力,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每每看到医护人员一出来,尤歌就感到呼吸快要窒息心脏快要停止……剧烈的恐惧感比刀子还尖锐,割着血肉。
手术一直到很晚才结束,医生在出来的时候,尤歌第一个冲上去,抓着医生的胳膊,声音颤抖得不成样……
医生一脸疲惫地说:“伤者有两颗子弹在背部,有一颗在脑部……我们已经尽力了……”
这话,就好比是炸弹爆炸了,瞬间将在场的人仅剩的那点理智都炸个粉碎!
“他……他……”尤歌呼吸困难,后边的话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她便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许炎像是早就准备着一样,伸手稳稳地接着尤歌的身子,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难道容析元真的这么死了吗?
沈兆发疯似地冲上去揪着医生的领子,吓得医生赶紧地说:“别激动……人没死!”
沈兆一愣,随即狠狠地甩开手,冲着医生低吼:“人没死你干嘛那么说话?说什么你们已经尽力了,谁听到这种话还能淡定?”
确实,通常在听到这种话的时候,潜意识直觉认为就是人已经没救了,尤歌也是因为这样而晕倒的,受不住打击……
尤歌醒来的时候,是在病房里,她只昏迷了一会儿就清醒了。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许炎,他坐在她身边,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尤歌双眼赤红,满是悲伤,说话的声音更是哽咽不已……
“他……怎么会……怎么会……”尤歌说不下去,那个“死”字,太过沉痛。
许炎见尤歌这个样子,他又何尝好过呢,除了心疼她,还有几分酸酸的感觉,可他还是温柔地看着尤歌,然后指指她的右后方……
“你看看,那躺的是谁?”
尤歌失神地转过头,当看到那熟悉的面容时,尤歌呆住了,以为自己眼花,同时感到心在猛抽……
“容析元……他不是已经……”
“他没死,医生的意思不是想说他没救了,只是他目前的情况,不太乐观……三颗子弹虽然全部取出来了,但由于脑部的急性损伤太严重,他即使暂时保住这条命,可是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也就是说,他成植物人了。”许炎紧蹙的眉宇间含着几分惋惜和无奈。他自己就是脑科专家,很清楚容析元一旦成了“活死人”,醒过来的机率太微小了,兴许一辈子也不会醒……
尤歌还在听着许炎讲述容析元的病情,好半晌,她才有了反应,慢慢的,她竟然笑了……只是这笑,万分凄凉。
“只要他没死就好,就算是植物人,也有一线希望苏醒,不是吗?”尤歌含泪的微笑,如一朵凄美的杜鹃在雨中绽放,美得令人心碎。
许炎蓦地心头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张妖媚的俊脸染上了一丝寒霜……
“你打算怎么做?”
尤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了容析元身边,望着这犹如熟睡的脸,她心底那个蛰伏的念头从胸口处冲了出来!
眼底最后一抹犹豫都被洗去,尤歌低声而又坚定地说:“我会将他接回瑞麟山庄,照顾他……”
许炎脸色骤变,仿佛被一抡大锤狠狠砸中!
这样的结果,始料未及,许炎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失去了挚爱的妻子般难过,如同置身在冰天雪地,连血液都是冷的。
原以为他可以和尤歌继续生活在一起,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有足够的资格当两个孩子的爸爸了,只等着尤歌点头,他就能拥有一个渴望已久的家。说真的,在此之前,许炎还是信心满满,可现在,他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他,再一次输给了容析元!
即使容析元成了植物人,他依然是一个赢家!
或许,就是因为成了植物人,所以才能重新赢回尤歌的心!
许炎不想对尤歌发火,可他的心痛又如何排解?
“你真的想清楚了?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醒来,你打算带着孩子,守着一个植物人,你知道这将会是你多大的负担吗?你难道不该重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组织一个新的家庭?你有为孩子想过吗?孩子需要父亲,需要父爱!”许炎沉痛的声音里夹杂着隐忍,可这次他无法理解和认同尤歌的做法。
为什么每次他都只能看着幸福从指缝溜走?为什么尤歌总是不能完全属于他?
尤歌感受到许炎的情绪,她也有所动容,可她心里那个真实的声音就是在不停地说着她要照顾容析元,无论他会不会醒,她都决定要这么选择。
尤歌的沉默,更刺痛了许炎,他的苦笑中充满了心痛:“为什么就连他成了植物人,你还是愿意陪着他?而我呢,我对你的陪伴又算是什么?你敢说这段时间的相处,你对我没有半点感情吗?如果有那么一点感情,为什么现在要这样伤我?”
许炎的眼睛微微有点泛红,语气和痛惜的神情,流泻出他内心积压已久的痛楚。
尤歌的身子轻轻一颤,歉意加自责,她也不好受。
“许炎,对不起,我承认我最近也想过是不是就这样带着孩子跟你过下去……你是这么优秀,若说在朝夕相处中没有半点感情,那是骗人的。可这样的感情对你不公平,因为太薄弱了,所以我迟迟没下决定是否要跟你组成一个家庭,所以才会在今天容析元出事时,我的心就完全偏向了他,我才确定我要的就是我刚才的选择……不是你不好,是我们相遇的时间不对,假如我不是先爱上了容析元,或许我们早就……”尤歌很直白,也很理智,尽管这么说会很伤人,可她不得不坦白地说出来。隐瞒或者敷衍,更是对许炎的伤害。
许炎定定地凝视着尤歌,她眼里亮亮的色彩和坚定,他太熟悉了,每次在她遇到困难而又下定决定去克服时,她就是这样的眼神,而他从来都知道她下决心的时候,那力量有多大。
任何言语都难以形容许炎的痛苦和失望,就像是一个在爬山的人好不容易快要爬到山顶了却因一场雪崩他从高处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感情的世界里,很难以对错来界定,尤歌没有错,许炎也没有错,可为什么就是缺少一点缘份?
假如容析元没出事,尤歌还是会固执地守着心结,她也不会知道原来容析元为她做了那么多,兴许两人就真的是在茶楼见一面之后便分道扬镳。
可偏偏容析元遭遇枪击,在他生命垂危时,尤歌才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她甚至能从沈兆说那些刺耳的话中得到反省。没错,她是受了伤害和委屈,可她何时真正地去了解过容析元的内心世界?她了解过他是不是伤了痛了吗?她是以被伤害者自居,而从某些方面来说,容析元不也是被伤害的人?
婚姻是什么?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而是双方共同的。可往往在这个小世界里,很多人只看到自己,看不到对方。受伤,就会在心里无限扩大,而受惠,则时常会去忽略。如果每个人在觉得自己受伤时,都能多想想对方是不是也受伤了,想想处理方式是否伤害了夫妻感情,那么,或许很多矛盾都不会存在了,也不会让有心人趁虚而入。
尤歌在容析元垂危之时,感触最深的就是……她是在乎他这条命,其他的附加的东西,怎比得上一个大活人呢?固执,有时就是留给自己的一条死路,不走出来,永远都得不到心灵的解脱。
许炎走了,这一次,他不知道又需要多久的时间来治疗情殇。他对尤歌,始终提不起恨。她会成为他胸口那一颗带血的朱砂,无法磨灭,毕生难忘。
爱情这玩意儿本身就是不符合逻辑的东西,它唯一遵从的就是心。它没有公式,没有模块,它神出鬼没,它莫名其妙,它就是
尤歌的决定,霍律师和霍骏琰也是一时难以理解和接受,可也知道改变不了什么,能做的只有尽力支持尤歌。
容析元终于出院,尤歌将他接到了瑞麟山庄。这阔别已久的家,尤歌回来了,才有了新的生机和活力。
以前别墅里的佣人都转到瑞麟山庄来了,沈兆也留下来帮着照看两个孩子。
尤歌现在将照顾容析元当成是唯一的工作,每天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没有怨言,反而是比以前更加平静了。
以前她和容析元之间发生太多的波折,难得一刻安宁。现在他虽然成了植物人,可她能每天看到他陪着他,再也没有谁来破坏,再也没有那些纷纷扰扰,悲欢离合的大起大落也离她远去了,她终于能和他过着平淡的生活……因此,她没有别人想的那么伤悲,她只觉得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很充实,两个孩子和一个男人,够得她忙碌了。
但尤歌也抱着一点希望,希望奇迹可以发生,希望有一天容析元能醒过来……
袭击容析元的凶手,是容炳雄的儿子,容桓,他自知会是被枪毙或无期徒刑,在看守所里,他便自杀了。
容桓是在父亲入狱之后成了一只疯狗,为了报复,丧心病狂,最终走上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