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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梅山庄的梅花开了。西门吹雪停下练剑的手,有仆人自动上前递上毛巾与他擦汗,并恭敬地候在一旁,连头都不抬地恭谨道:“庄主,热水已放好,您是否要入浴。”
往常他练完剑总会入浴洗净身体,他点了点头,随着仆从走入浴池,拒绝了仆从的服侍,他迈入浴池。热水蜂拥而上,很快将他拥在一片暖流里。往日练剑只觉得浑身有劲,今日却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有些累。他闭着眼,不一会儿就感觉到眼前闪过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少女冷峻的眉眼近在眼前,手上抓着一把宽阔的大剑,他视线不移地望着她,她似有所觉地猛然抬头,凌厉地望了过来。
明明有着柔美的长相,却非要作出这副凶狠的模样。她明明是细眉凤目,却总凛冽地皱着眉头,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看到他,眉头还要再紧三分,黑眼睛里满是敌意。
他以为她像他似的,天生对人冷淡。
她却对着自己的妹妹微笑,全身柔软下来,脸上有了笑容,视线爱怜而温暖,与对着他截然不同。他远远地望着她,一向毫无所觉的心,忽然紧了一紧。
那是他第一次察觉到他对她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或许陆小凤说得对。西门吹雪这样想着,他本以为是因为彼此都用剑,所以他对她多点在意也没什么。更何况她是个女人,还用的是这样一把与她不符的剑,或许是她对剑的认真让他高看一眼。
他不停地告诉自己,甚至告诉她,“三十年后你或可与我一较。”
这一刻他却忽然发现,其实这些都不过是他给自己的借口,他用了情,所以才对她这么在意。比起花满楼能够对她说出自己的心思,他却连说都说不出来,因为他们本就彼此看不顺眼,彼此厌恶。就算他喜欢上她,她对他的感情,也不过是厌恶。
西门吹雪觉得心闷闷的,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
察觉到鼻尖一缕梅香,他忽然警觉地绷紧了身体,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还在浴池里,方才竟是在入浴的时候睡着了,那梅香则是一枝从窗口探进头来的白梅。
西门吹雪不由皱起眉头。他从未犯过这样的错误,这还是第一次……竟然作出这么愚蠢的举动,在浴池里睡着了,这是怎样的奇耻大辱。他叹了口气,有些懊恼地五指□□黑发,却发现……
头发差点把手指缠住。平日入浴他总会留人侍候,所以长发总有专人打理,望着指间的长发,他一时有些发愣,忍不住微微蹙了眉头。缕缕黑发缠绕着指间,他漠然地收回手指,却忽然想到了上官飞燕的长发。
他其实从未与上官飞燕近距离相处过,更遑论碰触她的头发。她确实有一头长长的秀发,光滑秀丽,她喜欢将它绑得高高的,露出光洁的额头,模样儿秀美,却凛然不可侵犯。
明明从未碰触过,却在那一瞬间忽然想了起来。
今天,他好像有些失态了。整理了一下思绪,西门吹雪踏出了浴池。
只要是男人,他的心就会永远灼热,只要是剑士,他一生就会执着于第一的称号。即便是齐名的第一,西门吹雪也无法容忍,而他相信,叶孤城也是如此。因为都是剑士,所以才想知道,谁才是最强。
他们定下了八月十五,决战于紫禁之巅的约定。在临行之前,他难得地没有练剑,明天一役,他其实也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强者胜负就在一念之间,不是天下第一就是死。他并不怕死,他胸膛的热血不会允许他不去争夺天下第一,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他发现他有点舍不得。
月光如纱,轻柔地笼罩在漫山遍野的花上,周围一派安静,整个山庄都在安眠,他却在想念着一个姑娘。那是个坏脾气坏嘴巴的小姑娘,她有一双比星星还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时常是怒气腾腾的。他时常是没什么心情波动的,遇上她,却总反常地会想让她更生气一点,她生起气来的样子也很好看,眼睛因为怒气更加明亮,带着些绝不屈折的骄傲与倔强。
漫天星光,他从剑鞘里抽出剑来,他剑身很薄,样式奇古,乌沉沉的,映着月光,刃上闪过一抹白光,他爱惜地擦净剑身,令人难以察觉地微微笑了笑。
比剑的结果是他赢了,却让他有些不满意。他与叶孤城决斗时,叶孤城已经抱了必死的心,所以,他总觉得虽然拿到了天下第一,但他却好像还没有真正赢过叶孤城。但是,他也永远没有机会赢叶孤城了,叶孤城死了。
他孤零零地站在紫禁城巅,握着手里的剑,剑上的血还在向下滴落,月盘圆圆的挂在夜空,忽然一道闪电划过,映亮了西门吹雪的身影,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屹立着,有如那道孤傲而刺目的闪电,却让人觉得他好像有些孤独寂寞。
大约,强大到了一定地步,总会是需要一个人走下去的。他明明是一个人,那一刻,被闪电映亮的那一道身影,却让人觉得仿佛他已成神。
在拿下天下第一之后,西门吹雪短短一夜间,觉得自己仿佛大有进境。那一刻,他一个人站在紫禁城顶,觉得仿佛已与剑融为一体,心境宁静悠远,仿佛老僧入定,再无任何多余的情绪波动,他即为剑,剑即为他。
他已化作剑,所以他的剑将成为天下第一快的剑。但在了然这一点后,他却忽然有些寂寞了,是因为可能会再无对手而寂寞吗,还是因为,即便拿到了天下第一,却也没让特定的那个人看到而寂寞呢。
那一刻,他产生了强烈的想见一见上官飞燕的想法,或许,能再见她一面,便能知道答案。
旁人都知道,万梅山庄的庄主不喜出门,除了一年必定会出门杀四个该杀之人外,其余时间都会躲在庄中并不出门。
其实剑哪里都能练,西门吹雪不出门,只不过是他觉得自己并无出门的必要。仆从会为他做好一切,而他,眼里从来都只有剑。
管家得知他要出门时大吃了一惊,他恭敬地弯着腰问道:“庄主这次要杀的人是很远吗?所以庄主才要出远门?”按道理,仆从是不能置喙主人家的决定的,但老管家在西门吹雪还是个小孩时就已经在万梅山庄,算是看着庄主长大,早把他当自己孩子疼爱,如今见西门吹雪忽然要出远门,便担忧地问了出来。
“不。”西门吹雪并无不悦,他带的东西并不太多,将剑细致地绑好后,他道:“我去找一个人。”
为什么要找上官飞燕的原因他不知道,只是因为那一刻,他强烈地想要见她罢了。或许,他潜意识里也在想,只要见到她,一切就能了然了,所以他想要去寻她。
他离开万梅山庄后约莫半年,陆小凤与花满楼便找到了上官雪儿,得知了上官飞燕的死讯。花满楼执意留在白云城,陆小凤劝不动他,见他没什么异常,依旧如以前一般,做饭弹琴喝茶散步,好像如之前一个人住在小楼里似的,终于有些放心了。不过有一日,陆小凤才发现,他之所以与之前无二,不过是因为,他将自己一个人活成了两个人。
那日,陆小凤看见花满楼洗好了碗,习惯性地往身边一递,却是身体僵住了,因为他身边已没有一个其他人来接过他手里的盘子。
残阳似血,花满楼一个人站在洗碗池前,孤零零的影子落在地上,看着这一幕,陆小凤只觉得心中一酸,再不敢多看下去,也不敢再多做停留,与花满楼告别后就匆匆离开了。
离开花满楼白云城的小楼后,陆小凤想起了自己这另一位朋友。陆小凤对西门吹雪还是比较放心的,毕竟西门吹雪情商低,他都没能发现自己的喜欢,那这喜欢能深到哪里去。陆小凤当初还拿这个纯打趣来着呢,不过,再想到对花满楼的判断失误,陆小凤也不敢再“自以为”,想了想,还是即刻启程去万梅山庄通知西门吹雪这个消息。
不想,等他到了万梅山庄,却得到了管家“庄主出庄未归”的消息,陆小凤心中“咯噔”一跳,涌起一阵不怎么好的预感,他忍不住抓着管家,装得若无其事地问道:“西门吹雪这是又出去杀人去啦?”他也是知道的,他这位好朋友的怪癖就是一年一定会杀四个人,还是该杀之人。
他有些紧张地等待着管家的答案,管家却摇了摇头:“不曾。庄主说他是出庄寻人。”
“完了完了完了。”陆小凤面色灰白下来,迭声嘟哝道:“这些完了,西门吹雪果然也喜欢上官飞燕得紧啊!”
“上官飞燕?”管家不由诧异,苍老浑浊的眼睛却忽然一亮,脸上有了笑容,如褶子般皱成一团:“庄主这是去找未来的庄主夫人了?!”
不怪老管家这么兴奋,自家庄主少爷天天抱着剑完全把剑当媳妇的模样他看在眼里,怎么不着急,没想到庄主忽然做出离开的决定,是去找媳妇儿了!这让老管家怎么不开心!来庄里找庄主的老是陆小凤这样的大男人像什么话,老管家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操碎了。他还想看到以后的小庄主啊,庄主你可千万别想不开看上陆小凤。
“这上官飞燕是怎样的女子,庄主都出去大半年了,怎么也该找到带回来了呀。”老管家乐呵呵道。
“只怕带不回来。”陆小凤叹了口气:“她已经死了。”
老管家瞬间闭上了嘴,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庄主就算喜欢陆小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起码陆小凤还是个活人。
西门吹雪还并不知道自己的老管家和朋友正在编排八卦他,他武功高强,又带足了银子,为人孤傲,喜欢斗笠覆面,充满了神秘感,路上还英雄救个美什么的,导致勾到了不少小姑娘的芳心,他即便不透露自己的名字,名声也逐渐响彻江湖。
他一路走一路细心打听追踪,却依旧没找到上官飞燕的踪迹。按道理上官飞燕不该消失得这么彻底,她若停留,就应该会留下蛛丝马迹才对。不过上官飞燕会易容,声音也能改变,可以是女子,也可能变成少年,甚至老人家……而他掌握的信息只有她的身形。
西门吹雪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棘手,找个人有如大海捞针。他早在出发之前就应该有这个认知的,她太会躲,而他很有可能找不到她。这么愚蠢的举动,在做之前就应该想到了的,但是,他依旧这么做了。
他为什么这么想找到她?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他却能肯定,只要找到她,他就知道原因了。
遍寻了一年左右,西门吹雪终于回庄。而这一回庄,他就从老管家那里得到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