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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这已是第三次见到布布了。而每次一见面,她所带给自己的感受却又完全不同。
第一次偷窥时,她的神态里有的只是一种失宠中的深宫孤寂;第二次遭遇时,她表现出的却是一种杀伐决断说一不二的霸气。而这第三次同床共枕的经历,从她的这番侃侃而谈之中,流露出的竟是一种如政治家般敏锐的眼光和睿智的心计。
她的见地深刻之处,便连杨天义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亦有所不及。
而擅长进行心理分析的他,已是隐约猜到,布布的这种做法,未尝不是一种曲线救国之策:以这种在权位和事业上别人无法给予的匡助,来赢取皇太极对她的倚重和重视。
谁让这后宫之主是她的亲姑姑呢?
她又如何能够通过美色与媚惑来跟自己的姑姑争宠?
在这一刹那间,杨天义甚至有种大胆的猜测:莫非,这位年轻貌美的西宫福晋,便是历史中那位辅佐了清朝三代君王、劝降洪承畴、下嫁多尔衮、智斗鳌少保、助平吴三桂的大名鼎鼎叱咤风云的孝庄皇后、太后、太皇太后?
历史上,洪承畴降清应该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而她现在才不过十八岁而已。杨天义觉得,以她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口才见识,想要说服官欲炽盛的洪承畴,或许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杨天义对历史只是一知半解,虽然他的猜测完全正确,只不过,在这个被他亲手改变的新的历史中,恐怕是再也无法得以证实了。
当然,杨天义所在意的,却也并非这些虚无缥缈的“未来”,而是布布为何要在此时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表面看来,她似乎是为了劝说朱琪安心地配合皇太极的大计,而不至于破坏他的全盘部署。
可是,说句不客气的话,朱琪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正如布布前面所说,身为一位公主,嫁与不嫁,难道是朱琪所能决定的事情吗?
换句话说,就算是朱琪宁死不嫁,杨天义相信,皇太极也会有一百种办法,能将这场政治婚礼办得顺顺利利!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朱琪确实能够影响婚礼的正常进行,但是,以她对政治、战争漠不关心的态度,布布的这番高谈阔论,岂不就像是对牛弹琴?
杨天义就有些纳闷了,像布布这种聪慧智深的女子,又何必去做这种事倍功半的努力?
难道说,她之所以如此,其实是另有用意?
假如这个推论成立,假如她不止是在劝说朱琪,那么,她所说的这些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杨天义一阵心惊肉跳,却是不敢顺着这个思路再想下去。
果不其然,听完这一段长篇大论,朱琪只是稍稍愣了一会儿,便打了一个呵欠,似是有些疲惫地说道:“怎么又是这些争争抢抢,打打杀杀的事情?像我这么纯洁的女孩,连撒谎都不会,你说的这些东西,我听不懂,也不感兴趣!”
“好妹妹,你可知道,汗王其实已将他今后的目标,由大明转向了朝鲜。而你若是一意孤行,所害的也非止是大汗一人,反而是金明两国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啊!”
哐当一声,布布便将一顶历史罪人的帽子重重地扣在了朱琪的头上。
“呃?”可能是这顶帽子太过沉重,连朱琪都忍不住被压得嗝了一声。
可朱琪毕竟是朱琪,她虽不问世事,却也不会自欺欺人地高估自己的影响力,便哂然一笑道:“得了吧,布布!我有多大能耐自己会不知道?我虽不会妄自菲薄,可更不敢妄自尊大,我要是能改变历史,那历史岂不成了童话故事了?你这顶高帽子,还是拿去哄小孩子吧!”
“好妹妹,这怎么能是扣帽子呢?汗王他的确是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啊!”布布仍是不愿放弃地说道。
“好啦,我明白了,你今晚就是专门来跟我炫耀口才的,是不是?好吧,我承认,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比我更烂,这总行了吧?”
布布被朱琪的这番打趣之语只弄得哭笑不得,却是强忍住笑,继续说道:“妹妹,你还是好好想想……”
“我想好了,我现在只想睡觉!”朱琪又打了一个呵欠,已是抵挡不住袭来的阵阵困意:“是你说的,女人的美貌都是睡出来的。要是你整天这么唠叨个没完,到时候我黑着个眼圈,耷拉个眼袋,你让我怎么出去见人?”
“哦?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布布听出了这话中的退让之意,便不无惊喜地说道。
“我答应什么了?我只是不想一不小心被写进史书罢了!”朱琪侧卧得有些酸麻,却又不敢像布布那样平躺下来,便又挪了挪身子,道:“只要你们答应我,不管最后是谁胜出,都别把我嫁出去,我就可以不捣乱,随便你们怎么折腾。”
“好好好!”布布似是心怀大定,便连声称是,道:“明天我就跟汗王商量商量,一定会替你挑一个如意郎君,你只管放心便是!”
朱琪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便又疲惫无力地说道:“什么千秋功过,任人评说?人都死了,耳根子还不得清净,你说他们死得累不累啊?谁想进史书谁就去,我可是要睡觉了!呵~~~”
朱琪呼扇着嘴巴,又打了一个宛转悠扬的呵欠。
“妹妹的话真可谓精辟至极!要是那些意图犯上作乱之人,也能像妹妹这样深明大义、悬崖勒马该有多好!”
布布毫不吝啬地又送上了一顶高帽,又仿佛被传染似的也呵欠了一声,便扭转了身体,背对着朱琪,软软地说道:“行啦,睡吧,睡吧……”
朱琪便如蒙大赦般的赶紧放平了身体,却是既不再说话,也不去看杨天义。
离开了朱琪那动人娇躯的亲密接触,也终于不必再忍受这种痛苦摩擦,杨天义顿时便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紧接着,他却是恍然大悟。
布布最后的那一句话,已是将她的来意彻底挑明了。
悬崖勒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