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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情,她为什么没有告诉宋楚惜?”许久,叶薇才轻声问道。
“她觉得楚惜的性子太过记仇,睚眦必报,如果知道这个,定然不会和魏国夫人罢休。可她说到底也只是宋演的女儿,就算有权势也是因为父亲得来的,又拿什么去和魏国夫人斗呢?那太危险了,她不想见到她为此赔上性命。”
叶薇觉得心口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痛的厉害。从来都是这样,傅母凡事都为她做了最周全的打算,因为真心疼爱,才会将这秘密封存在心底,独自肩负起所有事情。从出生到及笄,她一直在她身边保护着她,拼尽全力、费尽心血。她希望的,不过是她能够平平安安地嫁人生子、一生顺遂,唯有如此,才算完成了对她母亲的承诺。可她这样殚尽竭虑,却依然让她被害身死,噩耗传回惠州的时候,她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她一定是恨极了,所以在听到皇帝的话后,才如此轻易地对个陌生人寄予了希望。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自然可以顺着心意去冒险。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可以除掉左相一家,便只能是那高高在上的君王。
叶薇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漪兰殿,妙蕊扶着她从轿辇里出来,借着月光看到她煞白的脸色,忍不住惊呼,“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叶薇挣开她的手,径直朝景怡宫后面的树林走去,“都别跟上来。”
脚下的砖地变成泥地,踩起来深深浅浅、颇为松软,叶薇立在林中茫然抬头,只见稀疏的枝桠后藏着一轮弯月,正洒落如水清辉。
脑袋里乱成一团,不断闪过小时候的事情,安傅母在雅致的茶室内教她点茶,她在熏香袅袅的道观中抄写太平经,蕴初拉着她一起翻过围墙,去摘熟透了的樱桃……那是她快活无忧的闺中时光,原本并不觉得多么稀奇,可直到今晚才明白,这快乐她的母亲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换来的。
哪怕被害得快死了,也挣扎着生下了她,可作为夺去她性命的女儿,却对这段仇恨一无所知。
她甚至一度想放过那个该死的毒妇!
伸手按在树干上,她用力地抠着树皮。水葱似的指甲接连折断,有血痕顺着渗出来,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傅母说她睚眦必报,说她如果得知此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她瞒着她。叶薇知道她希望自己做怎样的选择,可这回注定她要违背她的心意。
知道了这样的血海深仇,她再也不可能放下仇恨、抽身离去。这回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的母亲,即使豁出这条性命,她也要让魏国夫人还有她的女儿血债血偿!
皇帝最近喜欢一个人待着,在御书房内,或者在别的地方,连高安世都不让跟着。没人有上前打扰,耳边总是那么安静,他可以闭上眼睛,让自己从繁冗的俗务中抽离出来,获得片刻的轻松。
他在等一个结果。
这段日子他做了很多,有些事情下决定的时候都怀疑自己将来会不会后悔,可最终还是没有退却。他曾说过,这世上让他真心在乎的只剩两人,母亲和阿薇,可他却设了一个天大的陷阱,去算计这个被他真心在乎的阿薇。
他派贺期去南边寻找楚惜的故人,最终在宁城乡间寻到了傅母安氏。当年宋演的人讲宋楚惜灵柩送回惠州,同时还打算清除她的仆从侍女。生死关头,安傅母耍了不少手段,最终在虎口下保住了自己的性命。那之后她便一直躲在乡间,如果不是这次贺期寻过去,还不知要藏到什么时候。
他的本意只是想从安氏那里得知些楚惜的往事,作为戳穿叶薇的证据,可没想到她会给她带来这样的消息。整整思考了一个晚上,他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叶薇,如果她不是楚惜,知道这件事也没什么大碍,但如果她确实是,那么这真相对她来说就太重要了。
距离那个傍晚已经过去四五天了,这么长的时间,应该够她打探到安傅母的住处了吧?他了解她的性子,兹事体大,她又多疑谨慎,此番必然不会只听信他一面之词。她肯定会找到安傅母,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从她嘴中得到最确切的消息。
那么再过两日,应该就能见到她潜入安傅母的居处了如果她真的是楚惜的话。
皇帝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面无表情地在宣纸上写着什么,外面忽然传来声音,是高安世立在珠帘外轻声道:“陛下,那边来人了。”
他手停住,“让她进来。”
珠帘挑起,有女子裹着黑色的披风,恭敬地跪在屋子中央,“奴婢木樨,参见陛下。”
皇帝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说吧,大晚上过来是发现什么了?”
当初派这宫女过去时便交代了她,如果没特别重要的事情轻易不要来永乾殿,免得被叶薇发现。她不是不晓事的人,既然冒险来了,必定有她的理由。
“启禀陛下,奴婢在颐妃娘娘的寝殿内发现了一个东西,觉得应该交给您看看。”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子,交到了高安世手中。
皇帝接过打开,倒出了两颗黑色的药丸,“这是什么?”
“这是奴婢在颐妃娘娘床榻内侧的暗格中发现的,原本装在一个白玉小瓶中,奴婢害怕被发现就只取了两粒出来。来之前奴婢已经仔细验过,发现它是……”
皇帝不自觉捏紧了瓶子,“是什么?”
“是避孕的药丸。”
木樨说完之后立刻低头,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勃然大怒。然而让她意外的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半点动静。她犹犹豫豫地抬起头,却见皇帝依然维持刚才的姿势坐在那里,脸上的神情居然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