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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薇一愣,“对哦,我居然把这个给忘了。”
沈蕴初松开她,折回去找青藤纸。却见光可鉴人的玉台上,瓷青色的纸张散乱地放着,有一些还落到了地上。她忍不住蹙眉,“那些道士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不说收拾好点,胡乱放着像什么样子?”
她走到叶薇身边,重新扶住她胳膊。此刻距离门口近了些,她也能借着大殿的灯光看清她苍白的面色,还有通红的眼睛,“看来你刚才痛得够呛。唉,这趟差使办得也真是曲折,居然都把你弄伤了。”
叶薇余光往屋内一扫,正好看到那管熟悉的竹笛。谢怀走得匆忙,并没有带走它,此刻就安静地躺在房间的角落。屋子里太暗,她看不清笛子的颜色,更看不清上面篆刻的小字。
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当时再惊心动魄,现在也陷入了混乱的记忆,如同一场幻梦。
轻轻一笑,她喃喃道:“是啊,这趟差办得,真曲折。”
脚伤只是装的,骗骗蕴初还成,闹大了就不好了。叶薇以“此番乃是为上皇侍疾,若被人知道我受伤了,难免多生是非”为由,打消了蕴初替她请太医的念头。
建章宫如今到处都是危险,叶薇实在不愿在这里多待,索性把自己关进药房不出来。好在第二天午后,上皇便嫌侍疾的太多,扰了他的清静,于是贤妃做主,让其中几人先回去,过两天再来替换。
叶薇回到久违的披香殿,第一个动作便是扑到床上,用被子把头埋起来不愿见人。
悯枝被她的动静唬了一跳,“小姐您怎么了,侍疾很辛苦么?”叶薇就是为了伺候人而去,宫娥自然不能多带,身边只妙蕊跟着,悯枝则留在披香殿处理各种琐事。
“你是不知道,小姐那晚去三清殿取东西,途中居然把脚扭了。为免被人说三道四,连太医都不敢请,看得我真是心疼。”妙蕊一壁解释,一壁弯腰去掀被子,“您别捂着,今天还挺热的,当心捂出痱子。”
叶薇翻身仰躺在床榻上,目光落在虚空中,“出痱子就出痱子吧,我看我脑子里多半也长痱子了,救不回来了。”
妙蕊和悯枝对视一眼,困惑地问道:“您究竟在说什么呀?”
叶薇苦笑一声,用素白的纨扇盖住脸庞,不想去看她们探寻的眼神。
那晚在三清殿的事情,她这两天反复回想,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大意成这样。一样的大殿、一样的小阁,还有阁内香炉袅袅散发出的白烟,处处都透着股不同寻常。她不久前才在那里用清梦引算计了宋楚怡,转头居然就被人用同样的招数放倒,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就说听到那首碧湖碎玉时,她的神智怎么会那般糊涂,几乎是毫不设防,谢怀问了什么,便下意识回答。什么“碧湖碎玉”是打碎的玉落入湖中,那分明是她当年第一次听到这四个字时给出的评语!
他说了她曾说过的话,而她在糊里糊涂间重复了他那时的回答,就此彻底露馅,兜都兜不回来。
谢怀他……真是够狡猾!
眼看自家小姐“痛不欲生、惆怅欲死”的模样,妙蕊朝悯枝递了个眼色,“你去厨下把炖好的汤端出来,一会儿好让小姐喝了。”
她们主仆二人支开悯枝谈事情已是寻常,从前都相安无事,偏偏这次那姑娘居然有些不情愿,“你们要说什么?又要避开我?”嘟嘟嚷嚷,“每次都这样,是不信任我么?”
她难得使次性子,叶薇和妙蕊均感意外,后者连忙哄劝道:“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你性子不够沉稳,我们担心你被人骗了……”
“那不就是不信任我?”悯枝跺脚,贝齿将红唇咬来咬去,看得叶薇都觉得疼。
“你别钻牛角尖嘛,我也是为了你好……”
悯枝一把推开妙蕊的手,气呼呼地扔下句,“不说就不说,我才不稀罕!”然后跟阵风似的,挑起珠帘就跑了出去。
妙蕊尴尬地看着叶薇,见她面无表情,生怕她一怒之下降罪于悯枝。主人平时再和气、待她们再亲善,手中到底握着奴婢的生杀大权。悯枝居然敢使这种性子,让她说什么好?
“小姐,悯枝她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儿,您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叶薇摆摆手,“你担心什么?我还能把悯枝怎么样不成?你们都是我从宫外带进来的,当初身陷绝境时的不离不弃我一直记着,从不敢忘。整个披香殿也就你们是我敢放心信赖的,旁人如何比得过?悯枝性子跳脱马虎,让我不敢交托机密,但她的一片赤诚,我都是清楚的。”
妙蕊这才松口气,“奴婢就知道小姐大度,先替悯枝谢过您了。您放心,我回头就去说她,让她好好来给您磕头请罪!”
“罢了,你也别骂她。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我不对,以为瞒着她便是对我们彼此都好,可我忘了,交托了真心的人,自然希望对方也能有所回报。她拿命对我忠诚,我却不能坦诚以待,所以她觉得难受……”
她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下去。妙蕊见她神情恍惚,明白她定是想到了别的事情上,可究竟是什么,这个当口却不敢开口询问。
想了想,只能赔笑附和,“小姐说的是。人心皆同,若有付出、必求回报,不是为权为利,便是为情为理。若一无所得,难免觉得失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