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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十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反复读了几次,又将信纸翻来覆去检查了一番。
纸是宫中常用的金丝雪花箋,字也是他自皇帝幼年就握着他的小手教他描红,一点点练成的熟悉的字体,其中情真意切,更是他们多年来忍辱负重同甘共苦才能有的。
他自清醒过来,被押往此处的半个月中一直在怨恨。
他恨自己的报复无法实现,恨小皇帝的忘恩负义,更狠他祸及他的家人和爱人。
但这个时候,一封信,将他的恨击碎成粉末,飘散在空中,迷了他的眼。
破碎的心却仿佛无法修补,剧烈的疼痛,热泪涌上眼眶。霍十九紧闭双眼,想起当日夜色之中,蒋妩横刀挡在他的身前时威风凛凛的英姿,想起她杀入敌军之中时,被夜风撩动的黑亮长发,想起他醒来后,焦忠义说女护卫已身死时他的绝望……
眼泪终究无法控制的滑落下来,霍十九喉结滚动,哽咽出声,哭的像是无助的孩子,“妩儿,妩儿……”
初相见时,她虽是为父求情,却依旧跪的身姿笔挺,神色骄傲。
选定她时,她一脚将他踢跪在亲爹跟前,逼着他伏低做小。
算计于她,却在她落入荷花池时吓得他三魂七魄出窍,入水去救,鞭尸凶手。
心动于她,对不顾她安危凿破船底的小皇帝,他都冷下脸来将之亲信杀尽。
越相处,越喜爱。直到对她情根深种。直到她融入他的生命,无法剥离。
她平日里的大而化之,不屑算计。遇事时的果敢精明,英气爽朗,抱着孩子昏昏欲睡却强打精神时的娇憨,跟着他爹去种地喂猪还毫无怨言……
这样好的妩儿,不在了。
皇帝对他的保护。害死了她。
他现在甚至不知该恨谁!
若怨恨,是否该怪自己不会武功要她保护?
他现在甚至连随她而去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局势不明,虎符在手……
霍十九只觉肝肠寸断。手中信纸握成一团。几乎声泪俱下。
曹玉心酸,当即夺了身旁一人手中的佩刀。直攻向焦忠义,“我这就为夫人报仇!”
焦忠义看了半天的好戏,眼瞧着叱咤风云的霍十九为了他夫人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心里别提多爽。正乐着,刀却到了。他也是习武之人,反应是极快的,然曹玉虽被绑了半个月筋骨滞涩,因带着怒气身法尤快,那一刀倏然而至,身旁卫兵都没来得及阻隔。焦忠义就蹬蹬倒退,一屁股跌坐在地。
刀尖倏的劈到眼前。
“慢着,夫人没死!”
“什么?!”曹玉刀尖停在他额前,焦忠义额前碎发已经断落在他前襟。
焦忠义惊喘着指向一旁的马车,道:“夫人就在那里!”
“既然夫人没事。你先前为何哄骗我们!你分明借故拖延!”曹玉危险的眯着眼,刀刃横在了焦忠义喉咙。身旁“镖师”、“趟子手”的佩刀也已对准曹玉,然曹玉却毫无惧怕,仿若要将焦忠义生吞活剥。
焦忠义吞了口口水:“夫人真的在里头,先前夫人命悬一线,我无完全把握能保证救活夫人,是以不敢胡乱禀报!”
说话间。霍十九已踉跄奔到马车前,一把拉开车帘。
就见宽敞的马车之中,一个圆脸的小丫鬟面带惧色的张开双臂当在门前,抖着嗓子道:“你,你是何人,不准你靠近夫人!”
霍十九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竟拎着那丫头的前襟,将人生生拽了出来丢在地上。
然后他就看到躺在厚实的深紫色锦缎棉褥上,枕着碧色金丝攒花引枕的蒋妩。
她长发披散着,仿佛失去了从前的莹亮光滑,便的有些毛糙。她瘦了许多。脸颊塌陷,面色惨白如纸。
可是她依旧在呼吸,虽然呼吸清浅……
想不到,她竟然活着!
大悲大喜之间,霍十九仿佛经历了一场轮回之苦,手脚僵硬的爬上马车,珍而重之的将蒋妩抱在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臂弯,哽咽着唤道:“妩儿,妩儿……”
温热的泪水落在蒋妩脸上。
蒋妩原本虚弱的昏睡,可梦中感觉到马车的震动,又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有人在她耳边悲伤的唤她的名字。
她强迫自己集中意识,慢慢张开眼。谁知映入了眼帘的,却是霍十九憔悴不堪胡子拉碴的俊脸,他哭的很丑,完全没有了从前倜傥矜贵的风度,就像是被抛弃的小狗,再或者迷路的孩子。
蒋妩呐呐道:“我不是做梦吧,阿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