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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折靡闭眼,心底一阵冰凉,如寒雪,如山巅冰川。
她要向太子殿下请罪,原因是太子殿下让她悔婚,蕉宁夫人卖她出国。
多可笑的理由,可她不能说,她还只能去道歉,去求得他的原谅,跪倒在他的面前,将自己低进尘埃里。
皇帝姬玄策仍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偏头目光晦暗而平静,望着怒火中烧的皇后娘娘,轻咳了一声,问道:“皇后现在已经可以替朕做主了吗?”
皇后怔了一下,皱到一半的眉又散了开去,她差点忘了,现在的圣上已经和十多年前那个爱她如珍宝的圣上不一样了。垂眼勉强笑了一下,她说道:“臣妾不敢,只是方才臣妾一时激动才冒然开口,请圣上息怒。”
姬玄策这才偏过头来,目光在萧折靡和重仪太子两人身上打了个转,终于笑了起来,摆手道:“罢了,皇后也言之有理,就依皇后的意思吧。”
“臣女谢圣上,皇后娘娘隆恩。”萧折靡磕了头,然后起身低垂着目光,走到那道竹叶青锦袍男子的身前,掩在衣袖里的双手都在颤抖,或者说其实她整个人都在发抖。那强烈的情绪无法压制,似乎下一瞬就会爆发出来,然后声嘶力竭地冲着他咆哮:太子殿下,你知我现在心底是什么感受吗!你不知,你永远不会知道!
她终究不会这么放肆。
她张嘴,喉咙干涩恍如针扎,嘶哑而艰难,没有血色的双唇亦在发抖,萧折靡一边说着一边想慢慢屈膝跪拜下去,可不知怎么的,明明腿在发颤,却就是弯不下去:“臣女……罪该万死……犯下大罪辱及东宫,实属……”
她突然鼻子发酸,心底堵塞得厉害,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如果是面对圣上和皇后娘娘来请罪,那么她将无比镇定地说出这些话,甚至面不改色。可面对他……面对他,她竟然只觉得委屈,天大的委屈。
她没有哭,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她感应到头顶来自他强烈的目光注视,便无声冷笑一下,一咬牙,心一横,不再犹豫地跪倒,接着说:“实属臣女咎由自取,德行有亏……”
重仪太子皱着眉,目光复杂地凝视她此刻肤白如雪,神情冰凉地对自己屈膝跪拜,有些纠结,有些犹豫。
下一刻她话还没说完,甚至膝盖还没有触及到地面,整个人就突然被重仪太子拉了起来,扑在他怀里。他亦已经站立起来,仪态华雅,清冷逼人,容色仍旧如初的疏离冷淡,只是目光温柔中又有了些无奈和难以捉摸:“其实,此事是儿臣授意的,郡主这两月也并非流落市井,而是住在岭南荔枝别院中。还望父皇母后不要怪罪郡主,儿臣愿领责罚。”
说罢重仪太子松开发怔的萧折靡,竟然跪了下去。
对着台上皇后娘娘,以及——圣上姬玄策跪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气度却已令雪夜长空莹莹月光顿夭舜华,略显消瘦的后背依旧挺得笔直,黑如松墨的长发直披到小腿上,柔顺如一泉山间瀑布细流。
姬玄策露出有史以来第一次的惊讶和错愕,他甚至已经双手撑在龙椅扶手上想要站起来,不过被皇后急切的一句话打断了:“重仪你这是做什么?你快先起来,事到如今你何必再护着她!”
话音落,重仪太子拂了拂衣袍上沾染的些许灰尘,站了起来,目光深邃,望着皇帝。
姬玄策又倚了回去,面色仍旧带笑,只是那笑容浓了许多,与重仪对视三息后转为大笑:“好!既然太子已经主动揽下罪责,那朕也就不再追究了。只不过刚刚太子跪下的那一刹那,朕不禁想起,这十多年来,连上朝太子都没有跪过朕了,真是怀念当初太子你承欢膝下,日日叫着父皇,每次见面都十分恭敬地行叩拜大礼的时光了……岁月不饶人啊!”
重仪脸色突然不知为什么,变得有些苍白,抿了抿唇,他轻笑一声,微一躬身,一句话也没说便牵起萧折靡走了出去。
萧折靡看着他凝重严肃的侧脸许久,还是将目光移了开去,然后力道柔和却并不软弱地将手从他温热的手中抽出来。
重仪太子偏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回头神色更加清冷深沉,一言不发地踏出殿门。
皇后看到这一幕,不由气得脸都青了,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关键,这还是个刚刚悔了婚的前任未婚媳妇儿啊!至于重仪太子所说此事是他授意,皇后根本不相信,她沉思着沉思着目光就渐渐转为了担心和忧虑。
整个过程中,只有姬玄策一直在笑,笑得十分惬意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