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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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索的风从柳叶湾呼啸而过,裹挟着冷湛的厮杀声,不加掩饰的撞入耳畔。

天昏地暗中,卫夕已经记不清她到底收了多少刀下亡魂。染血的绣春刀戾气丛生,唤起了潜藏在心底的魔性,逐渐吞噬着她的理智。热血呼呼地往脑门上顶,眶子里的白眼仁儿早已被鼓的通红,来一双,她绝不少杀一人。

她身法利落,手不留情,牧容余光一瞥,压在心间的磐石也算消融不少。

但他并未放松警惕,一直守在距她不出一丈远的位置,手中的绣春刀耍的出神入化,尽量避免贼人去靠近她。

锦衣卫都是受过铁血训练的圣上亲军,若是与他们近身厮搏,鲜又能占得了便宜的。

没出多会,清脆的兵戎碰撞声徐徐消逝,方才烈焰嚣张的反党已经死的死,伤的伤,只有二十多人还在孤军奋战。

这些人大都是青莲会残党的高手,身手不凡,若是一对一,还真是拿捏不准孰赢孰输。

但对锦衣卫而言,江湖道义这种事断然是不存在的。敌寡我众,用最少的时间割掉对方的头颅才是他们想做的。

已快月上中天,阴气登时开始弥散。

君澄仰眸看了眼天色,持刀厉呵:“不留活口!速战速决!”

“是——”

“杀!”

杀红眼的锦衣卫们重新注入了热血,唇齿间张弛着各种发泄似得嘶吼,三五两群的围攻过去。

火力集中在了南侧官道,稍远处卫夕收了刀,咻咻喘了几口气。血液粒子还在疯狂躁动,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然而刀却像是黏在了手心儿,越握越紧,凸起的关节泛着白惨惨的骨色。

鼻子早已习惯了血腥味,她抬袖拭去脸上的血渍,没有去看手头上染血的绣春刀,逃避似得将眸光定格在牧容身上。

那一袭大红蟒袍倒是看不出刺人眼眸的血渍,只有一团团乌黑浸染在上头。他立在距她五步远的位置,皂靴踏在玉面狐的脸上,使劲捻了捻。

“喀吧”一声,白狐面具应声碎裂,露出一张面带烧伤疤痕的脸来。

黯淡的月色下,牧容神情淡然的凝着玉面狐,脸颊上的血点子衬得他面色愈发皓白,“北堂主,大理寺卿晏清玉是否和你们有勾结?”他脚下又使了使劲,“你若坦然相告,本官定会留你个全尸。”

玉面狐的脸贴在冰凉的地上,嘴边啐了一口,义愤填膺道:“呸——狗官!老子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便……唔!”

这话没说完,牧容手头的绣春刀已经垂直而下,正中他的右臂,将他稳稳钉在官道之上。下一瞬,刀锋一转像右侧开划,在空中带出一道弧形血花。玉面狐的右臂近半数被切了下来,只有一点皮肉连在一起。

“啊——!”

玉面狐再也压抑不住,尖声嗷嚎起来,五官反复挤压在一起,暴露出一种扭曲的痛苦来。

血液从他大臂的动脉里喷涌而出,很快就在官道上汇成了一条暗色血河。浓腥的血味蔓延在空气中,再度激起了卫夕刻意沉睡的嗅觉。五脏六肺又开始翻腾,她厌恶后退了几步,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

牧容心狠手辣她是知晓的,于公于私,这玉面狐委实应该不得好死,威胁了她的生命安全不说,还害死了不少锦衣卫。但这般生生切人臂膀的场面看在眼中,还是会觉得毛骨悚然。

“还不打算说吗?”牧容眉尖微敛,清隽的容颜上携出一瞬冷戾。

见玉面狐只是低声呻-吟,并不答他,牧容登时抽出绣春刀,钉在玉面狐的左臂上,挑了挑眉梢,轻快道:“你不说也罢,本官回京再细细的查,早晚揪出你们这些祸害朝廷的蛇鼠来。”

失血和剧痛逐渐让玉面狐变得神志不清,凸起的双眼缓缓睁大,“回京?你当真还以为能回京?哈哈哈——”

他咧开嘴角笑得格外恐怖,在牧容蹙紧眉头将他左臂割下后,他抽搐一番终于消停了。

收拾完仅剩的残党后,君澄携着众人快速围靠上来,拱手回禀道:“大人,残党已尽数剿灭!”他冷冷瞥了眼终于消停的玉面狐,“尸体该怎么处理?”

“此地不宜久留,尸体先扔这,让遂邺百户所处理。”牧容淡淡回他,机警的眼光在四周盘桓一圈,最后落在半死不活的玉面狐身上。

这头他刚刚拔起绣春刀,就听玉面狐细若游丝的嗫嗫咕哝,“走不了……你们走不了……”

话音一落,只见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哆哆嗦嗦地张开又闭合,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来。

这番几乎要用尽他生命的口技回荡在山谷中,有种诡异的濒死美感。卫夕打了个机灵,不由想到了“杜鹃啼血猿哀鸣”。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这绝唱绝对不安好心!

“你应该知道……有多少达官显贵想要你这颗脑袋。你别说,你这头还真是值钱……”玉面狐狡黠笑起来,淤血顺着嘴角潺潺流下,依旧执着地嗫嗫道:“没了我们青莲会,依旧会有人会替我们王爷报仇……你走不了,走不了……”

众人一听,皆是哑然失色。

与此同时,嗖嗖的齿轮转动声从上空传来。一道道黑影手握飞索,身着夜行衣,头戴皂色面罩,踏着山壁直立而下,噔噔噔落在官道之上,猫着腰,脚踩碎步,一霎的功夫就将他们包围起来。

卫夕心头一凛,上前靠在了牧容的身边。惊惶的眼神稍一环顾,只见来人约莫有百十号人,各个身材精壮,腰配双刀,还有些不明武器,暴露在外的眼眸溢出凛冽的肃杀之气。

“卧槽!还有完又没完了!”她呲楞出牙齿忿忿低呵,暗自握紧了手头的刀。

眼见半路杀出了程咬金,胜券在握的锦衣卫们面色一沉,纷纷拔出收鞘的绣春刀,摆出阵势将指挥使护在里头,再度切回了战斗状态。

牧容看也没看玉面狐,拔刀抹了下他的脖颈,眸中悄然流泻出一霎狠戾。

众人无声对峙,眼光隔空交互剿杀着。

君澄大概的目测了一下对方,缓缓后退几步,低声道:“大人,这些人携带火药,你带卫夕先走。”

这帮人铁定是要来摘他的脑袋,牧容心知肚明。

他浮光掠影的看了眼面色紧绷的卫夕,复而侧首看向君澄,眼中略有疑虑。人毕竟不是钢铁铸成,方才那般打斗已经耗费了他们不少体力,如今这波人数量上占尽优势,全全交给他们抵抗,他还真是有些不放心。

君澄似乎读懂了他的眼神,回以一记笃定的眼神,“咱们遂邺百户所集合。”

二人对视须臾,牧容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得令后,君澄眼露锋芒,二指含入口中打了个响彻的呼哨。锦衣卫们旋即一顿,左手从腰间抽出一枚团状物,重重向地上一掷。

砰砰——

鞭炮一般的声音凭空炸响,伴随而来的还有强烈的眩光。出其不意的举动让卫夕面露愕然,早适应黑暗的眼睛差点被刺瞎。

在她下意识的捂住眼睛时,牧容眼疾手快的揽住她的腰肢。

官道被堵,唯有山涧方可逃生。思及此,秀气的眉宇压成一线,他将卫夕护在怀中,踅身面相方才估算好的方位,皂靴轻轻一踏,身轻似燕地飞身而起。

一阵失重感袭来,卫夕嚯地睁大眼,然而视野依旧是一片白茫茫。心脏登时提到了嗓子眼,抱她的人是谁她压根看不清。

“牧容!”

在她本能的大声呼救后,耳畔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屏住呼吸!”

卫夕:“……”

下一瞬,只听噗通一声,愕愣不已的她登时进入了一个冰冷的世界。

破庙。

卫夕裹着一件肥大的青色袍子蹲在火堆旁,抱着臂膀,牙关还在轻微打颤。牧容站在她身侧,一手一个木棍,上头挑着她的飞鱼服,放在火上烘干着。

“阿嚏——阿嚏——”

接连几个喷嚏让牧容皱皱眉,垂下巴睇她,“冷的话就不会朝火堆这边靠一靠?”

他话里带着嫌弃,卫夕不满的撅起了嘴,嗫嗫道:“大人,你要跳河逃生起码也要跟我说一声呀,我差点被呛死。”

逃跑还要昭告天下,这样还能跑的了么?

“这不是没被呛死吗?”牧容语气平平的回她一句,将手头上半干的飞鱼服朝地上一扔。

火堆右边有一名身穿中衣的年轻男子,躺在草席之上,飞鱼服正巧落在了他的身上。

方才从河里爬出来,牧容背着她找到了一处破庙,里头有温暖的火光,不断吸引着他们。靠近一看,原是一个赶路的穷书生。

外头天寒地冻,两人身上湿了个透。卫夕冻得嘴唇发紫,生怕出个好歹,牧容想也没想,进去便把书生打昏了,顺道脱下了他的棉袍子。

这书生躺着也中枪,卫夕心头百十个过意不去,“这人……不会被冻死吧?”

“烤着火还盖着飞鱼服,要是这还能被冻死,那他也不用活了。”牧容解开玉带,褪下蟒袍支在木棍上继续烤起来。

潮湿的中衣浸满了干涸的血点,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健硕欣长的身条来。

卫夕仰眸凝着他,不知是不是被火堆烘烤的事,脸颊忽然变得热腾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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