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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人,您看这些东西可还得用?”
谢掌柜躬身立在堂下,隔着一道屏风,恭敬的询问着另一侧的女子。
顾伽罗端坐在罗汉床上,手中翻看着一份清单。
这是谢氏商号特意送来的‘礼物’,恭贺他们夫妇的乔迁之喜。
是的,在入冬前,顾伽罗终于跟随齐谨之的脚步,将家搬到了乌蒙。
乌蒙府后衙原本住着梁知府一家,梁知府在新安县遇害,朝廷一时没有派来接替的官员。
随后,齐谨之主动前来乌蒙,也没有打扰后衙的梁家人,而是命人在府后街寻了一处宅院暂时安顿下来。
再后来,吏部终于发来了明确的公文,任命齐谨之为新一任的乌蒙知府,且西南的局面也没有最初的时候那般混乱了,至少交通还算顺利。
梁知府的家人便准备扶灵回乡。
齐谨之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他虽然亲自下令砍了梁捕头,但对于梁知府的家眷还是非常照顾的。
吏部的任命书一下达,梁家人就打算搬出去,将府衙给齐谨之腾出来。
还是齐谨之推辞了,直言他的家眷还在乌撒,一时还用不到后衙,先请梁家人暂且住着。
待什么时候顾伽罗来了,他们再搬家不迟。
梁知府的娘子却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当然也可以称之为识时务,再三谢绝了齐谨之的好意,带着一家老小搬出了后衙。
齐谨之见状也不好深劝。命人给送了些安家银子。
梁知府的尸体被运回乌蒙,齐谨之又亲自前往祭奠,整件事做得那叫一个漂亮。任谁看了,都不得不赞一句‘厚道’。
最后梁家人扶灵回乡,齐谨之不但送了丰厚的程仪,还特意从乡勇中抽调了二十人一路护送他们离开西南。
乌蒙上下对齐谨之的印象愈发好了,这年头,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啊。
齐谨之这么做,固然有‘作秀’的成分。但更多的还是出自本心。
毕竟如今齐谨之在乌蒙的威信已经达到了顶峰,整个府城上下就没有一个人敢非议,所以他真心不需要靠这些表面文章来收买人心。
开什么玩笑啊。齐大人多厉害啊,连名震西南的小梁王都收拾了,乌蒙八大豪族直接给掀翻了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也都被吓破了胆子。一个个全都变成了听话的乖宝宝。
之前还有人在背后暗搓搓的叫齐谨之‘齐砍头’。现在那些人就是在心里也不敢这么叫了,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然后给自己和家庭带来杀身之祸。
娘了个乖乖,那日乌蒙府地动山摇,房子上的瓦片都摔下来好几块……这阵仗,别说站在城门楼上了,就是远远的躲在家里都能清楚的感觉到。
更不用说城外那一片片的血色和令人作呕的气味,吓得城中的百姓们好几天都不敢出门。
然而这一切都是齐谨之的手笔。这让大家如何不对他心生敬畏。
现在齐谨之的名字都能‘止小儿啼哭’了,足见其威力!
所以。不管齐谨之做什么,都没人敢非议,更不用说人家这是做好事了。
漂漂亮亮的送走了梁家人,齐谨之气还没喘匀,就开始着手准备迎接老婆大人了。
与当初去乌撒的‘一穷二白’不同,齐谨之这次在乌蒙可是准备齐全,从后衙的房舍、家具、器皿到日常用品,全都由专人负责。
而这个专人,却不是齐家的下人,而是齐氏小夫妻的老朋友——谢氏商号。
话说当初谢氏商号的西南掌柜选派了人选跟着齐谨之来乌撒开辟新市场,背靠知县老爷这棵大树,谢氏在乌撒的生意进展很是顺利。
只半年的功夫,便不动声色的在乌撒开了两间铺子,硬是在马、罗、曲等六大家族手中抢了一块不小的蛋糕,着实赚了不少银钱。
齐谨之和顾伽罗转战乌蒙,谢氏商号更是积极做出相应,直接从益州选派了一位老资格的管事来乌蒙,全力开辟乌蒙市场。
这位管事是谢家的世仆,被主人赐姓谢,因在家中排行第九,被商户们尊称一声‘谢九爷’。
话说谢九爷在益州,虽不是支撑门面的大掌柜,却也是商号缺一不可的老管事,在商界颇有些威望。
但此刻,他却毕恭毕敬的立在顾伽罗面前,如同齐家的仆从般,详细回禀他的差事。
“嗯,很好,谢掌柜费心了!”
听了几个月的‘孺人’,忽然被人称为‘宜人’,顾伽罗多少有些不适应。
没错,齐谨之的正式任命书下达后,顾伽罗的诰封也下来了。
妻凭夫贵,齐谨之是五品知府,顾伽罗跟着他被朝廷封为五品宜人。
原本,朝中有不少人对于齐谨之如此年轻便坐到了知府的位子上颇有些微词。
是,齐谨之确实能干,乌蒙确实荒蛮,可、可让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去做五品大员,还是实缺,这根本不符合大齐官场的规矩啊。
尤其齐谨之不是‘科班’出身,而是由武转文的官n代,饶是他确实有真才实学,也撇不开关系户、靠祖荫的帽子。
仇富自古有之,齐谨之一个未及弱冠的小年轻都官居五品了,你让那些胡子一大把、苦哈哈从科举一路拼杀出来的官员们心中如何想?
更不用说,齐谨之为官还不到一年,从政期间又是非议不断,这会儿却眨眼功夫就升官了?
嘿,你当这是茶楼里听说书呢。
官场自有官场的规矩,升官也有升官的一套法则。而齐谨之这样的,显然不符合规矩啊。
于是,便有御史开始暗搓搓的收集齐谨之的黑材料。挽袖子准备开始弹劾了。
而恰在这时,乌蒙的战报和马翰泽的奏本齐齐抵达京城。
齐谨之一个文官,凭借着不足五百的乌合之众,竟将为祸西南几十年的梁逆给彻底击溃了?!
消息一传开,朝中诸公心思各异。
齐家、顾家等一干勋贵,仿佛打了鸡血一般,跳着脚帮齐谨之说话。只把他夸成了临危不惧、主动请缨、御强敌于城外的新时代好忠臣。
反正吧,在那些勋贵口中,齐谨之就是个明明能靠嘴皮子、笔杆子吃饭的文弱小受。危急时刻,却非要抄起大刀片子杀敌。
绝对是大齐好知县。
这样的忠臣,这样的坚贞少年,难道不该提拔重用嘛?
什么。你说齐谨之是文臣。不该抢武将的活计?
我呸!
满朝文武就看着精神矍铄的顾老国公爷,抄起手中的笏板,撵着说出这话的官员一通狠抽。
一边抽一边骂:“放你娘的狗屁,鞑子来了,城内没有守军,父母官不上,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鞑子破城?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要任由梁逆盘踞乌蒙?”
老爷子就差指着那官员的鼻子骂他‘汉奸’了。
御座上的圣人看得眼角只抽搐,其实他心中还有些庆幸。这得亏不是阿妩啊。
如果换成阿妩,她根本不会像顾老爷子这般虚张声势。而是会直接拎着鞭子在大殿上抽人。
不把说酸话的人抽得满脸花,她就不是萧妩。
而其它有异议的官员瞧了这一幕,小心肝儿也一阵阵的发颤:直娘的,他们怎么给忘了,齐家虽然败了,可姻亲还在。
别的不说,眼前这位一蹦三尺高的顾崇,可是齐谨之妻子的亲祖父啊。
更不用说还有马家,再延伸一点儿,御座下首坐着的太子,齐谨之都要叫一声表舅咧。
这后台,真他娘的硬!
几位连夜写好弹章的御史,抹了把汗,悄悄将奏章收好。
如此一来,齐谨之升官一事,朝中再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