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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子从门外进来,隔开洛然焉,桑怀音却没有动,看着洛然焉,说:“当你不再给别人招惹麻烦,也会给自己少了很多麻烦。”
洛然焉怔了下,桑怀音已在人护送下离开,她站在原地咬唇想着桑怀音那句话。这时,门前几个小孩子嬉闹跑过,手中抓着一张纸蠹。
“抓逆犯咯!抓逆犯咯!”
他们将一张画像贴在一个较为瘦弱的小孩背上,有模有样地开始演。
“大胆逆犯,竟敢潜逃,这就抓你入天牢!”两人一左一右抓着小孩。
洛然焉目光不经意扫过那张画像,蓦地定住。
“快!把将那张画像拿过来!”
身旁的侍婢立即依言去做了。
“你们几个,竟然敢私自揭通缉榜!”
几个小孩被呵斥住,丢下画像,簇拥逃开。侍婢将地上的画像拾起,弹了弹尘埃,呈给洛然焉髹。
洛然焉盯着画像看了好一会儿,越看面上神情越是惊愕,口中喃喃:“怎么……怎么会!”
而后将画像一折,眼色一狠,自语道:“自身惹再多麻烦又如何,便是赴汤蹈火,如何不也会让你给太子哥哥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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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当真。”燕王后看着那画像,惊问。
洛然焉说:“然焉万万不敢拿这话开玩笑。然焉统共见过她三次,一次还可能是眼花错认,但三次是绝不可会看错。那女子和画像越看越相似,且太子府的女婢唤她为夫人。”
“说不定,那女子只是借宿的客人呢。”
“既是客,为何他们不解释,由着我误会。且王后前几日去府中,那女子也不见了。其中分明有鬼。”
燕王后皱眉,凝思片刻,说:“荀儿是一国太子,行事稳重,断然不可能私娶亡国逆犯为妻。”
洛然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具形:“王后,然焉所言句句是真,请王后一定要相信然焉,然焉心中所谋求,皆是燕国和太子的利益,此等大事,决然不会凭空捏造!”
燕王后说:“这般哭哭啼啼作甚。若此事为真,是绝不能容忍的。荀儿机警过人,说来,上一次扑空,不是你消息有误,可能是荀儿早有防范。这次行动不能再像上次那般鲁莽了。且不论是真是假,荀儿早到了要娶妻纳妾的时候,现在,也该把这事提上议程,好好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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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来急,檐瓦砰响不停。
桑怀音不知为何心头焦躁,入睡不得,便起身下了床,打开窗子,细风裹着湿意迎面拂来,顿觉周身爽畅不少。
窗子直对着院门,院口挂着两盏灯,灯火昏暗,烛火在风雨疏密中,岌岌可危。
俞荀今夜未归。
往日,再忙,他也会过来的。但最近,来得越发迟。时常,只是一言不发地拥了她一下,便离开。
不知何时竟在榻上睡着了,窗子开了一夜,她不喜身旁跟着人伺候,故而,也没人发现,她就这样吹了一夜的风。
隔日,便病下了。
她自小跟着三叶他们,略懂岐黄之术,觉得头脑发热,便硬起了身,写下一个药方,命人抓药。嘱了不要让俞荀知道此事。
但,如何又瞒得过他。昏睡中,觉得有人给她把脉,又有人在一旁给她擦手拭脸,鼻头堵塞,但仍可感觉那气息熟悉暖绒,令人眷恋安心。
“阿音,阿音……”
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她努力睁开眼,便见俞荀一脸焦灼愧疚地看着自己。
“嗯?”
“先起来喝了药再睡。”
“嗯。”
他扶她起来,端过侍女手中的药碗,亲自喂她。
“只是着了凉,发点小热,你无需担心,你若有事,便去忙吧。”
俞荀吹凉了药,喂进她口里,说:“生病无大小,巨细当好生养着。你虽素来康健,但也不能马虎大意。春来倒寒,不该开着窗睡觉。”他叹了口气,“往后还是给你派个贴身侍婢,日夜照看着。”
桑怀音拧了拧眉:“不必。日后我注意些便是了,无需这般兴师动众。”
服了药,又端了水给她漱口,一旁阻风等人看着,只觉,这样散尽温柔的太子,是他们所陌生的。
桑怀音又想起什么,说:“这几日,夜里都下了大雨,太子府中的寒兰,可有叫人照料?”
俞荀闻言,正放下水杯,身子弯着顿了一下,脸色不变,眸光却微动,他说:“嗯,专门叫人照看着,放心。”
桑怀音点点头,滑下被中去,昏乏地闭上眼。
下人皆被遣退,俞荀坐在床边,将床上入睡的人细致地打量着。
他近来行踪不定,她却一言不问,是太过信他,还是心中有所疑虑,却只是埋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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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怀音睁眼,眼帘中光线暗沉。仍是夜。她一下恍惚,低低唤了声:“俞荀?”
身旁随即传来动静,有人裹紧了她的手。
“阿音,我在。”
额上有微凉的触感,是他额头抵在她额上。她听得他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低语道:“烧退了。”捧着她的脸,细问,“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桑怀音摇头:“你回来了?”
俞荀愣了下,忽觉心头一拧,他将她一下拥入怀中,说:“嗯,回来了。”
桑怀音在他紧致的拥抱中缓缓回了神,才想起白日发生的事,说:“让你担心了。”
俞荀却细细地吻她的鬓角,说:“是我的错,照顾你安然无恙是我的职责。”
桑怀音听着话有些过重,说道:“身体发肤,本就是自己的事,即便我们是夫妻,也不能将自己的一切都归罪到对方身上的,照顾好自己,是我自己的责任。你无需自责。”
俞荀却不赞同:“你既嫁给了我,那你一切便都是我的责。”
桑怀音说:“你这是治国为政的道。”
俞荀说:“家即是小国,你属于我的唯一臣民,你的一切都归我管,你的好坏皆是我的责。”
桑怀音说不过他了,隐隐觉得他有些奇怪,到不似往日那般会让着她了。但她却无意多想,她嫁他,则信他,既信则无疑。
“是什么时辰了?”她问。
“约近丑时了。”
“你一直没睡吗?”
俞荀未答,算是默认。
桑怀音摸了摸他身上,外裳未褪,半个身子都在被外。她起了身,去解他身上的衣服,手被俞荀抓握住。
“阿音……”
“还有些时辰才上朝,你歇一歇……嗯……”俞荀翻身将她压回被褥中,动作细致地亲吻着。
往日房事上,俞荀都较为激猛,今夜却格外温柔,兴许是考虑到她方病愈,也兴许是别的原因。身上心里都觉察到他的不同,桑怀音在他温柔又霸道的动作里,断续出声问:“俞荀,若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同我……说。”换来他疾烈的动作。
白日睡得多了,酣畅淋漓之后,桑怀音仍不觉得困,躺在他胸口,闭着眼,听外头雨打砖瓦的声响。
忽地,俞荀的声音响起:“阿音,给我生个孩子吧。”
桑怀音眼一睁,不知他怎想起这个问题。先前虽未明说,但因两人关系尚不能公开,孩子之事,便被默契推迟,如今他倒是正式提出来了。
桑怀音未犹疑,说:“好。”
俞荀心头升起的不安落定几许,目光融在茫茫夜色里,不见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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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得知俞荀要大婚的消息时,第一时间赶到了太子府,被拦在门外。瞬即又反应过来,既然此事都公开了,俞荀一定不会将桑怀音安放在府里。
她不确定俞荀此番动作目的是为何,她同他接触不多,实在不能凭借一次交谈就确定他心性,心头怕极了桑怀音若知道,必定会宁为玉碎,行为极端。
她回了定平侯府,立即去求了穆止掩护她离开。
自从俞荀将她从天牢中放出来,她行为颇为小心。纵使俞荀放她的原因里头带着几分桑怀音和穆止的关系,但她清楚,他此番作为的目的,更在于钓大鱼。她一个病弱的亡国公主,他定然是不在意的,他所在意的,是靖国尚存的复国势力,而她,带着一个王室的身份,最容易引动这些势力出击。她的行为一直在俞荀的监控之下。
穆止前些日子方同桑柔吵了架,两人冷战着,这时,桑柔只能放下架子,讨好他。
“我也不知道张妈让我随同她去买菜,实际上是要给我相亲呀。我也是蒙在鼓里的呀。你且不要生气好吗?你看你你把我骂的那么厉害,我都没跟你生气呢!”
“去是因为无知,那后来在东市两人相谈甚欢地吃了一条街,也是你被骗去吃的?”
“额……”桑柔头疼,“那个江厨子是地道詹京人,对詹京小吃最是了解,他那么热情地给我介绍美食,我偏生又是那么心地善良心慈口软的人,不好拒绝,才……”
穆止冷冷盯着她:“几样市井小吃就把你给收服了,他又是醉仙楼的掌勺大厨,来日若是给你亲自下厨,你岂不是随他到家里去。”
桑柔忙摆手:“不去不去,坚决不去!你看我这一矜持守礼的黄花大闺女,怎么会随意到男子家里去呢!这成何体统,是吧!”
“那好,那你也不用求我带你出府,到我家里去了。我也是男子。”说着手中墨扇一打开,风度翩翩地离开。
此处是定平侯府,他们还需保持距离,桑柔想去拉他,又不能做,简直要急哭。
她跑到他跟前,沮丧地说:“那你想怎么样嘛?”
穆止说:“我不问你为何出个府也要躲瞒他人,更不求你对我事无巨细坦诚相待。但,你既已跟了我,就不能再同其他男子私相授受。”
桑柔瞪眼:“穆止,你注意言辞!我怎么和其他男子私相授受了!”
穆止冷面。
桑柔服软,咬咬牙,抬手起誓道:“我答应,以后同其他男子保持距离,身心精神灵魂甚至连头发丝儿都对穆氏讳止保持绝对忠诚。”
穆止这才点了点头,说:“去换身衣服。”
桑柔:“什么衣服?”
穆止说:“我不能把你揣袖兜里带出去,难道你不需要换身衣服掩人耳目吗?”
桑柔恍然大悟:“哦好好好。”过了会儿,又迷惑道,“可我没什么可以掩人耳目的衣服呀!”
穆止提着她领着,带到一处客房,说:“夫人近日无聊,侯爷特地找了京中的梨园花旦来唱曲给夫人解闷。你进去,同她换一身衣裳。我带你出去。”
桑柔笑说:“好嘞!”
有了穆止,摆脱俞荀监视,已是易如反掌。
桑柔又避过穆止,给鹤枳发了信,让其通知桑家兄弟几人来詹京一趟。虽暂不知怀音下落,以及俞荀安排。但桑柔隐有预感,桑怀音需要他们的帮忙。
燕王亲下圣旨给俞荀赐婚丞相下的嫡女,同时纳三房侍妾,吉日在两月后。两个月,他们收到信,再从蜀地赶来詹京,抓紧脚程,该是够了。
春日夜雨连绵不断,下得人有些心烦气躁。
桑柔穿好斗篷,准备回定平侯府,晚些时候,侯爷夫人该唤她伺候了。顾玥因她曾相助于她,并未将她当做下人看,她日常空闲,尤其是现在,俞啸同顾玥感情日益变好,便更无需她在旁打扰了。
她打伞欲走入雨里,胳膊被人拉住。
“派辆马车送你回去。”是穆止清清冷冷的声音。
他仍是余怒未消,让桑柔哭笑不得。
她也生气着呢。
于是她颇有骨气地说:“不必了。马车太招眼,我一个低人一等的侍婢,坐什么马车,两条腿蹬蹬就行了。”
臂上力道加大。
“送到王府后门的窄巷,你再走回去。从厨房侧门进,有人会接应你。”
却替她安排周到,心中气怒消了几分,桑柔说:“那你送不送我?”
穆止没说话,将伞从她手中拿过,手腕再用一点力,将她拉入怀里,走入雨中。
伞外风雨寥落,伞下静默无言。
他将她完好护在怀中,风雨侵袭不到。
最后一点怒意和委屈都消失殆尽。
马车停在定平侯府后门不远的暗巷中,桑柔起身要下马车,车里的男人在灯下看着书册,并无反应。
桑柔撩开帘子,夜风见缝窜入,一下扑灭了烛火,车内顿入暗寂。
穆止还未直起身,身前忽觉一软,已是有人牢牢占着他胸怀,一颗心瞬即被占得满满当当。
“穆止啊……”四下无光,双眼所感是茫茫寥寥的黑暗,她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柔地唤,“穆止啊,你脾气可真别扭!”话里带着几分笑意,还有几分他辨识不出来的深刻情绪,“我知道你不是生气我去见了那个张厨子,你生气我不能将一些事情告诉你对不对?可是我该怎么跟你说呢?”
他感觉到夜风拂面的凉意,该是帘子没掩紧,车内被带进一些雨丝,将她的声音也浸润地湿潮潮的。
“我想我的好友可能信错了人,她喜欢的人要迎娶别人了。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她若知道了,一定很难过。”
她话没明说,但他一定会懂。
她将他抱紧一些,下巴抵在他肩头,说:“但我知道,她一定不会后悔。就像我,往后若想起今日,也不会后悔。”
车顶上是雨落的噼啪声响,她声音绵软又坚定,融在黑暗里,恍惚间,又似化成一只手,牢牢抓在了他心头。
穆止抬起手,正要抱她,桑柔已动作飞快,退出他怀抱,打帘出了车厢去,留得穆止双手张着,愣神许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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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荀将别院护得密不透风,桑怀音本是不寄心尘俗琐事的人,一张琴,便可清闲度日。她作了不少曲子,时常会弹给俞荀听,也时不时地回想起桑柔,对琴曲的了解,以及在这方面的默契,桑柔定然是在俞荀之上的,定能给她最中肯的鉴定。
想着,她便写了封信给桑柔,其中附了自己的几页琴谱。
不料,却没收到回信。
心下顿时感知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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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桑柔正要入眠,忽然听得门窗开合的声响。她一惊,立马警醒,竖耳细听,却又没了动静。心想是不是自己多疑了,但忍不住好奇,掀被下床,打算去看个究竟。没了灯光,盲眼地伸脚在地上胡乱探了几下,没找到鞋子,索性直接踩在地上,可步子才迈出两步,身上骤然一轻,已被人抱起来。
她吓得登时要大呼,口中被及时密实地封缄住,最终只发出呜呜几声闷响。
“是我。”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嘶哑低沉,又因着还和她唇齿相连着,有些含糊不清。
但桑柔已知他是谁。心悸未定地当下就给了他几拳。
“你吓死我了!”
穆止却低声开始斥责她:“怎么鞋子不穿就下地了!”
“我……”
“外衣也没穿,夜里多凉,你不知道?”
“我……”
“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不知道?去年冬天在牢里入侵了寒气,身体一直没好透,还不吸取教训?”
“你……”
“下次再这么胡闹,看我怎么罚你!”
“你……”
“什么我我我,你你你,有话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