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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心虚,撇开眼。
顾珩叹了口气,说:“你至始至终都未相信过我。”
“不是的。”桑柔急急辩驳,“我相信你,但相信不是意味着要交代一切事情,你再厉害,终有有些事情你乏术无力,比如我的病。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难过。从小到大,我一直在挣扎,却始终改变不了结果,我不想让你也经历这样的折磨痛苦。”
“所以你隐瞒,离开,假装你还活在世上,让我天涯海角找寻你,茫茫无所皈依。”
“我告诉怀音,若十年,你仍不能放下,就告诉你我的死讯……”
“阿柔,你这么想的吗?让我十年间遥遥无望,十年后了无希盼?”
桑柔眼泪止不住地掉:“可我还能怎么做呢,我真的没办法了。你要的是白头到老,可我终不可能陪你到白头的。”
顾珩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她眼泪可真多,他原是要护她一声无油无虞的,如今她一身病痛,满心愁苦,他真是失败。
他说:“阿柔,能与你终老的白首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可若来日没有你相伴,白首又有何可盼?”
“你答应过我,要比我活得比我长久的,寿终正寝,百年而逝,你答应过我的,不可以反悔。”她双目水光粼粼,瞪着他,严肃凶恶。
“我也说,你要一直陪着我。你若先离开,你怎么忍心让我此后漫漫人生一个人孤苦度过?”
她被他说得没辙了,只能使劲摇着头不同意,但他这样的想法,她如何不懂。换位过来,若他先她死去,只怕她也是要去陪他的。
桑柔哭得一身汗,顾珩带她沐浴,却在洗了一半的时候突然转身离开。
待她穿好衣服出去的时候,才发现他站在院中,望着天上的月亮,不知在想什么。
她没有打扰他,反身回了屋,上床睡觉。才躺下没多久,顾珩就进来了,脱了衣物,躺在她身侧,将她搂入怀,动作比之前还小心谨慎几分。
“在想什么?”她声音含糊地问。
“想你。”他言简意赅地回答。
吹了夜风,他身体本有些凉,现在两人紧拥在一起,很快便热乎起来,加上洗澡时他的反应,桑柔不自觉地往那方面想,有些窘然,低低地说:“现在……不可以。”
顾珩愣了一下,才知她误会了,却没有纠正,只是说:“嗯,那我先忍一忍。”
这样一说害得桑柔愈发脸热,只觉得两人相贴的每个部位都要烧起来一般,挣扎着就要出她的怀抱。
“要不……要不……你去隔壁睡?隔壁还有空置的寝间。”
顾珩一把将她重新揽入怀中,牢牢桎梏在怀中。他说:“我要是忍不住,你觉得小小一堵墙能阻得住我?”
桑柔声若蚊蝇:“我怕你忍得难受。”
“是很难受。”顾珩说着抓着她的手,却是按在他左胸处,“这里尤其难受。”
桑柔怔住。
沐浴的时候,看见她的身体,消瘦得让他简直恨得想挥剑自尽。她该受了多少苦,才致使这样形销骨立?
桑柔不安出声:“穆止……”
“睡吧。明日就要启程回去。”
“这么快?”
“嗯,时间紧迫,你的身体再不能耽搁。更何况……”他轻咳了一声,“继续留在这里,估计那小孩会扛着锄头过来找我单挑。”
说到阿根,桑柔才稍稍忘却烦忧,笑出来。
“好啊,你们两个就角斗一下呗,谁赢了我跟谁。”
顾珩说:“那结果有变吗?你注定是我的人,百年之后,归于吾居。”1
桑柔顿了好一会儿,才又出声:“太子殿下,做人要谦虚,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但是术业有专攻,他若是找你比一些农家事,只怕你十个夫人都要赔出去。”
“嗯,那我绝不可能让出题权掌控在他手里。”
“莫要告诉我你要作弊?你一个大人,跟一小孩比还要靠作弊,你君子之德何在?”
“不是所有事都要循规蹈矩的,那永远做不成大事。更何况事关你,君子不做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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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改编自诗经《唐风·葛生》。
聒噪一句,最初知道诗经,是因为《雎鸠》,谁都知道这首。但《诗经》最初最初打动我的,是这首《葛生》。这本是首妇人悼夫诗。“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顾珩见到桑柔的墓的时候情景与这个相似,只是没有葛条芜杂,荆棘丛生而已。“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意思是说,日月轮转,四季轮回,人生漫长,于她来说,皆是煎熬,只想着百年之后,即死后,与你同穴同葬。
顾珩突然提起这首诗,有点要传达,若她离去,与他来说,漫漫浮生已无情趣可言,他可以如他对她的承诺那般,继续活着,却再不会快乐,接下来所盼,便是尽快百年死去,去陪她。桑柔顿了那么一下,也是领悟到她的意思了。
因为行文关系,有些话不好在文中解释,显得拖沓,这里聒噪……好吧,已经不止一句了。
每次想起这首葛生,我就有点不能自持,容我去墙角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