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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说什么,只浅浅笑:“哦,是我弄错了。”
赤霞心儿直,没多想什么,转过头去就将事儿抛到脑子后面去了,继续带着人往前走。
到了花厅外,赤霞先进去通传。
云菀沁站在廊下的天井等着,赤霞进去时没关严的虚掩门扇的里面,传来女子的低柔笑语声。
声音虽不大,也听不清楚,却一点点的飘了出来。
是今天来萃茗殿的女客?
正想着,赤霞推门而出:“王妃,贵嫔有请。”
云菀沁提裙子上阶,进去了花厅,厅内置放着熏炉,并无节庆的欢快,一片素净。
蒋皇后新丧,虽后事办得简朴低调,但宫里各殿和文武百官,仍是遵循大宣朝为皇后服丧的礼制,一定级别以上的官员和内外命妇穿二十七日孝服,禁声色娱乐。
赫连氏一身缟素,将平日的艳光压下去几分,衬得清雅无匹,此刻怀揣着金丝手炉,坐在花厅的上首,正与下方的女子语笑晏晏,谈天谈得很是酣畅尽兴,显然被那女子奉承得很好。
见云菀沁来了,赫连氏聊天的话音一顿:“沁儿来了,坐下吧,”又转头吩咐:“外头冷,给个手炉给王妃煨着,……茶水也叫蓝亭她们快奉上。”
女客背对着云菀沁,可身影纤纤弱弱,并不陌生。
云菀沁看着女子站起来,转过身子,在赫连氏的示意下,几步上前,行了个礼:“秦王妃有礼了。”
韩湘湘面庞如三月桃花,不知道是屋子内太暖和,还是和赫连氏说话说得情绪激动,一张脸红扑扑的,腰身一弯,显得柔软楚楚。
云菀沁目光转向上座,微微一笑:“原来母嫔的客人是韩小姐。”说罢,择了个让自己最舒服的姿势,坐在了牡丹圈椅内,又接过递来的手炉,捧在怀里。
韩湘湘见她并没叫自己免礼,身子弯在半空,只得望了一眼赫连氏,见贵嫔示意,才坐了下去。
赫连氏笑着道:“是啊,得了皇上的允可,今儿正好有空。我就差人去跟韩通那边说了一声,将韩小姐送进宫来做做客,陪我说说话。”顿了一顿,声音并无起伏:“反正,早晚也是一家人了。”
韩湘湘听了脸色大红,埋下头,紧紧拽住裙子两侧。
云菀沁轻抚杯盖,柔柔吹着热茶,正呡了一口,抬起头,望向赫连氏。
赫连氏见她似是不明所以,脸上笑意未褪:“皇上之前与皇后为秦王商议的这门亲事,因为宫中最近事多,耽搁了。现在皇后的身后事妥当了,朝事也都安排了,样样都上了正轨,昨天我去养心殿看皇上时,他又跟我提起了这事儿,想要遵循皇后的遗愿,我看皇上心意坚决得很,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顺着他意思了。沁儿,你们两个刚刚新婚,母嫔知道,这会儿添人,估计叫你心头不舒服,可既是皇上的意思,也没法子……你不会怨恨母嫔吧。”
一番话,已经全部推到皇帝身上,能怎样?云菀沁放下茶盅:“若是皇上的意思,自然是忤逆不得的。”
赫连氏欣悦了一些,却听她话还没说完:“……只是,打从皇后进了思罚殿,皇上一直没提这事了,怎么突然又重新翻起来了。”
赫连氏知道,她在怀疑是自己主动在皇上面前提起这个婚事,望了一眼韩湘湘,淡道:“谁知道呢?兴许韩家小姐就有这个进王府的命。”
韩湘湘今天为了讨贵嫔欢心,使出浑身解数,全心全意地侍奉着,刚刚将贵嫔招呼得心花怒放,后来云菀沁进来,总觉得矮了一截儿,又觉得像是做了亏心事儿,再不敢说话,一直低着头,听到这里,却再也坐不住了。
她拎了裙子,刷的站起来,脸色涨得通红,朝着对面的云菀沁,跪了下来:“王妃,那日御花园中湘湘的承诺,今天也一样!湘湘只愿意长伴秦王身边,不求别的,每日能看他一眼就好了,绝不会跟王妃争宠!进了王府后,王妃只拿我当下人就行了——”
这一跪,室内的赤霞等人都一惊。
赫连氏面色怜悯,走过去亲自将韩湘湘扶起来:“你到底也是个千金小姐,怎么能落得这么低贱可怜?你爹虽说官衔不如云尚书,却也是大内当差、成天能见着皇上的人,不用把自己作践成这个样子。我今儿叫你来,是让你们两个好好说话,沟通一下,联络联络感情,不是看你哭哭啼啼的。”
韩湘湘见赫连氏教训,这才乖顺地噙着盈满水的眼眶,回到座位上,一双眼却仍是红通通地盯住对面的云菀沁,等着她一句回应。
赫连氏回头,望向品贡茶品得正香,一字不发的的儿媳,再看看一听自己话就马上照做的韩湘湘,眉一拧,语气却是温和:“沁儿说句话吧!你看看,韩小姐委曲求全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停了一下,声音陡然有些严:“身为正室,也该有点儿正室的气度。”
气氛紧绷起来。
云菀沁放下茶杯,望向韩湘湘:“进了王府后,只拿你当下人?”
“嗯!”韩湘湘猛点头。
云菀沁语带调侃:“能陪王爷睡觉的人,我好意思当成下人,府上的人也不敢吧,万一你陪得三爷开心,指不定到头来我还成了你的下人。”
几个下人掩嘴笑起来。
韩湘湘脸色一涨,泪水盈满,赫连氏亦是脸一变:“沁儿,你这话说得也未免太粗俗了,你这还是当王妃的人么?”
云菀沁语气尚是谦和:“母嫔,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各有各的好。将话都挑明了说,胜过含在嘴巴里不吐不吞的,我娘当年也是一点儿不粗俗,见着来投奔我家的逃难小表妹,一派当家主母的作派,可客气了,见着那小表妹与自己的夫君有些暧昧,还是不粗俗,等亲自瞧着两人爬上了床,肚子都搞大了,仍是咬着牙,保持夫人风范。结果呢,我娘怄死了,当年若是粗俗点儿,一开始就横下心,将那小表妹一扫帚打出去,指不定现在还活得好好。”
室内一片沉寂,没人说话,只剩下呼吸声。
半天,赫连氏才叹了口气,回到座位上,看着她:“横竖你是不同意了?”
云菀沁顺手捞起蓄了茶水的杯盏,呷一口,润了润嗓子,放下来,语气恭敬:“母嫔刚刚说的正室气度,妾身从来不觉得是靠给丈夫塞妾体现出来。”
赫连氏看着她,语气凉薄了起来:“其实韩氏进门一事,也用不着你同意,旨意一下,就成了定局。今儿叫她来,只是你到底王妃,才来跟你提前说说。你既然是这个态度,那也没什么好说了,母嫔该做的都做了。”
云菀沁静静品茶,这个态度怎么了,这态度非表明不可,若赫连氏有这个不住给王府送人的心思,以后还会连绵不断。
话放到这里,至少能叫她心里有个数。你可以尽情地塞人,可人进去了,是个什么下场,那就是我说了算。
赫连氏叫她脸色有些诡谲的清冷,心中一个咯噔,捏着紫砂小茶杯,指缝间,却是轻微的咯吱响,半晌,才平静下来,招呼两人吃喝,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家常闲话。
气氛好似恢复了之前。
坐了会儿,只听脚步声来,蓝亭从外面走进来,对着贵嫔悄声耳语了一番。
云菀沁一抬头,看到赫连氏脸色一变,还转过头,小声皱眉,问蓝亭:“……真的?”
“是的,章德海刚去内务府领东西,听宫人这么说的,那人,这会儿都提去宗人府了呢。”
赫连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韩湘湘见赫连氏脸色发白,手脚轻颤,忍不住关怀:“贵嫔,发生什么事了?”
赫连氏看了一眼韩湘湘和云菀沁,似是有些难言之隐,半晌,才叹道:“蓝亭,跟秦王妃和韩小姐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