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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在半路上接到授命,都想哭了。
他不是刘仁轨,确实上了岁数,也有那个资格摆谱,接到授相的诏书后,万般不情愿地离开魏州。但走得那个慢,几乎一步一个脚印,稳重得差一点每天只走十几里地。
但魏州到洛阳就那么远,就是学乌龟,也需要不了多长时间,也就到了。然而又接到了这道诏书,下诏书的太监与同时与他说话的官员一个个贺喜。
狄仁杰只是发呆。
凭什么自己就能迁为吏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
这不是权相,是拿刀子往我脖子上架啊。
不过他敏感地想到了一件事。李治晚年一系列的举动,似乎是在反思。不然也不会先急着让裴行俭为相,然后又诏刘仁轨回洛阳,再让自己为相。可另一件事就来了。
李治临死前,下了三封诏书。第一道诏书就是让自己为吏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让狄仁杰很无语。你死就死呗,何必惦记着我。他是不急的,李威回来,他早迟会得到重用,岂是中书门下三品,就是中书令与侍中、左右仆射,也有可能得之。
第二道诏书是让皇帝回来,也有情可愿。第三道诏书老百姓有怨言了,前面的让裴炎、刘仁轨与薛元超处理政务,这能理解,皇帝没有回来,国家政权要过渡。可后面为什么让太后处决军国大事?
皇帝不是小孩子,也不是那种昏庸的主子,需要监督教导。太上皇病得头脑发昏,这分明想国家出现动乱嘛。
老百姓的想法。
然而有几人智慧好的,不会这样想。前面一系列的举动,证明李治是想为儿子回京铺路了,不然不可能第一道诏书就让狄仁杰进京,居然都放在诏皇帝回京的前面。
这中间必然有古怪。
再想想写诏书的人是裴炎,怎能不让人联想翩翩?
陛下的眼光很好啊,这个裴炎野心是不小。狄仁杰心中想到。
他想到,薛元超也想到了。这是一个很软弱的主,曾为了上位,多次投机。眼光却不大好,大多失败,使大半生命运坎坷。可是失败的次数多了,胆子越来越小,眼光地却变得更长远。他替李治很不值,裴炎做了那么多的事,为什么你就看不出来?
然后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作为辅政大臣,又不是刘仁轨那个泼货,就赖在长安不回来。自己在洛阳,不帮助太后,想想太后的手段,会没有下场。如果帮助太后,皇帝回来,定下来老账新账一下算了。忧虑之下,居然生起病。于是借着病情,向武则天提出致仕的要求。
武则天恩准。
这时候也不需要薛元超,正好挪出相位,好拉拢人心。
让裴炎顶了薛元超的位子,担任中书令,并且为了奖励,将政事堂从门下省挪到中书省。
从这一点上看,武则天离李世民还一段遥远的距离。隋唐三省制度,中书权利最重,是一个国家的大脑,拥有决策权。到门下省,拥有否决权,就象一个监察机关一样,看着中书看着皇上。尚书省只有执行,沦落到打手的地步。
所以当时李世民将政事堂设在门下省。门下省没有决策权,形成不了危害。一旦放到中书省,既有政事堂,又有决策权,为权臣的造就又铺下了一层厚厚的基石。而且史上居然还没有人看得出来,甚至李隆基为了简化政事,进一步将相权集中。于是李林甫机会就来了!
不过武则天就是想到了,也迫于无奈。就象李威想得很长久,可最后也选择了一条黑暗而又粗暴的手段,解决未来的矛盾。
然后诏刘仁轨回洛阳。
刘仁轨再次拒绝。
对刘仁轨武则天十分忌惮,可以说刘仁轨是仅存的元老,资历声望与功绩,朝中无一大臣能及。于是派人宣慰,公既然不来东都,昔以汉中托于萧何,今哀家托之于公。
刘仁轨一看信,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一个西京留守,你还不放心。十分不满地上书,我老了,又时常生病。西京留守不堪居守,让我致仕吧。然后又写了吕雉的事迹,皇上已壮,你也不要太留恋权位,以免禄产之祸贻害于大唐。也就是吕雉的侄子吕禄与吕产。
武则天发作不得,还派了武承嗣亲自宣旨,今皇上远在西域,眇身且代亲政,远劳劝戒,又云吕氏见嗤于后代,产禄贻祸于汉朝,引喻良深,愧慰交集。公忠贞之操,始终不渝,劲直之风,古今罕比。又说了,我当以你的话为龟镜,你是先朝旧德,朝廷重臣,勿以暮年致请。
刘仁轨屡次扫了武则天的面子,武则天不见气,反而好言安慰。其中用了一个眇字,也就是独眼瞎子,看事物肯定没有双眼看事物全面,谦卑如此!
当然,这是权利过渡的最关健时候,一旦几年后,武则天如愿掌握大权,刘仁轨还活在世间,就不会这样了。
至于信中那些话,更别当真,刘仁轨对唐朝有杰出的贡献,也算是耿直大臣,可绝不会耿直到古今罕见的地步,否则都不会做出李敬玄那件龌龊的事。
但做的这一切,皆是为了稳住刘仁轨,并没有升迁刘仁轨的官职。反而升迁了另一个人,刘景先。不知道丈夫将刘景先喊进去说了什么,他出来后,丈夫让裴炎进去写遗诏,得到了处决军国大权的大义,也占了第一步的先机。所以让刘景先担任侍中。
接着又让左监门将军令狐智通、左金吾卫将军杨玄俭、右千牛卫将军郭齐宗与韦待价前往并益荆扬四大都督府巡视,这是稳定四方的举措。然后又以韩王李元嘉等王室子弟,地尊望重,以恐有变,并加三公等官慰其心。
不但加官,还赏赐了大量的钱帛。
不象宋朝,宋朝很有钱,可是冗官冗兵冗费。包丞一年的工资奖金,有可能是后来美国总统的六到八倍。还养了一百多万的军队。再多的钱,也不够用了。唐朝这种情况比较良好,尽管出现了少量募兵,大多数士兵还是分文皆无了府兵,官员的薪水也远远不及宋朝。就象张浚,为了敛财,居然拿出了五十万贯钱,让手下老兵做生意。这厮买了许多大船,跑到海外去,冒充宋朝使者,诈骗钱财,一年后居然带了一百多万贯的财物回来。
可想张浚家中有多少财产,但整个唐朝,除了那几个顶尖的大家族外,有几人能达到上百万贯的资产?更不要说大臣了。
因此,在李威种种变革下,包括从倭国人与新罗人敛来的财富,尽管兵事这几年几乎没有停过,而且不停地有灾害发生,朝廷国库里还有充足的积余。武则天没有吝啬,大把的真金白银往外搬,进一步拉拢人心。
只处理了两个人,一个让她一直不满意的郭正一。
贬为国子祭酒,罢政事。同样是宰相,他这个宰相与刘仁轨宰相成色是两样的。然后是范履冰,丈夫忽然改变心意,武则天知道必有原因,暗中做了调查,终于查出来是范履冰“背叛”了自己。
李治活着的时候没有动手,前面一死,后面找了一个理由,将他贬到岭南,数月后又派人追杀,将范履冰活活勒死。是人,都不喜欢叛徒的,李威不喜欢,武则天更不喜欢。
但总体上看,武则天种种的举措,似乎也是为了权利平稳过渡而实施。可没有一个人会这样想,最简单的道理,太上皇昏了头,让你决策军国大政,你袒然受之。那么皇帝回来后怎么办?他不是小孩子,文有文治之功,武是战功赫赫,会不会甘心继续做一个傀儡皇帝?
武则天也知道民心鼎沸,再次下诏让程务挺与张虔勖为左右羽林大将军,拱卫东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