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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煞自入宫以来从未见过他这样可惊可怖的神情,公公吓得跪下地上磕头如捣蒜。天阑帝迅疾披衣起身,疾冲向前一个耳光扫到史顺仪尚显光滑的脸颊上。
史顺仪的脸颊立即肿胀出血,她吓得瑟瑟发抖如狂风中一片枯叶,连哭也不敢了。
天阑帝冲到长窗下,奋力推开窗扇,眼光如同要杀人一般凌厉狠辣,几乎要喷出火来,燃烬这天地间倾盆而下的大雨。
罗煞忙不迭冲到他身前,一把拽住他寝衣一角跪下哭诉道:“请皇上千万珍重龙体,可不能这样淋雨啊!”
大雨从窗间洒落,有清冷而萧疏的意味,和罗煞的头脑一样冷静而清醒。罗煞且哭且诉,史顺仪早已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呆在了那里呆若木鸡。
公公慌忙膝行上前劝道:“皇上别为了一介女子伤了身体,那个丽氏要杀要剐皇上做主就是,只要皇上能消气就是。皇上——皇上——您可不能淋雨啊!”
天阑帝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被窗外的暴雨淋得湿透,明黄的寝衣成了焦土一样颓败的颜色,紧紧贴附在他羸弱的身体上。
几个焦雷堪堪自显阳殿的殿顶上滚过去,轰得人的耳朵“嗡嗡”乱响,头晕目眩不已。几乎是同时,他的鲜血从后头涌出,喷在罗煞的身上。
罗煞失控地尖叫起来:“太医——太医——在哪里?”
待罗煞从显阳殿出来,已是夜半时分了。
大雨已停,空气中丝丝清凉之意,蕴着花香清郁,倒也清爽怡人。
罗煞的步履,几乎要粘在地上一样沉重,虽然心事重重压迫胸臆,却也做好了所有的盘算。
出了这么大的事,宫中德行贵重的人自然都来了,殿外挤挤挨挨跪满了各宫的妃嫔宫人,乌压压地叫人心慌意乱。
皇后和雪妃都已经进到内殿陪伴天阑帝,只有昭瑰公主和罗煞在外头听着里头阵阵的女人涕哭声。几个年轻得宠的妃嫔已经呜咽着哭出了声来。
罗煞心里烦躁,放锐了目色冷冷一眼扫过去,见领头哭着的正是天阑帝从前的娟嫔,心头立刻腻烦起来。
罗煞扬一扬脸,示意竹诺上前,目光定定落在娟嫔身上,声音里陡然透出清冷来:“去掌娟嫔的嘴。”
娟嫔猛地抬起头,瞪住罗煞道:“皇上病的这样重,臣妾服侍皇上一场,连哭也不许哭一声么?”
罗煞并不理会她,竹诺走近一步,问:“请昭蒂公主的旨意,要打多少?”
罗煞拢紧挽臂纱,道:“打到她不能哭为止。”
罗煞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不狠辣,但语中森冷的意味已经昭然若揭了。
娟嫔正要争辩,竹诺哪里还能容她再开口,早就一掌重重扇在了她嘴上。
显阳殿前悬着无数盏绢制的水红灯笼,盏盏如斗大,映着金黄灿烂的流苏,照得地上光影离合,明亮里的暗影子有些红到惨淡的凄凄意味。夜静静地,四面里的微风扑到人脸上,也并无寒冷的感觉。
雪妃从内殿出来领着诸位妃嫔一同跪着,偶然冒出一两声极力压抑着的抽泣,像水池里浮起的粉白泡沫,也迅速湮没了下去。
竹诺的手打到娟嫔保养光洁却花容失色的脸蛋上,清脆的噼噼啪啪声像年节时放的一连串鞭炮,炸出一点点干脆而激烈的声响,在暗夜里合着回声听来分外有震慑人心的效果。
罗煞微微一动,珍珠密刺兰花的挽臂纱便窸窸窣窣地擦出一点细微的声响,不疾不徐地道:“皇上还没殡天呢,你们就这样着急着哭么?都给我牢牢听着,一个都不许在这里哭,全回自己宫里去!”
“这是宫中,咱们都是皇上的妃嫔,怎地容你个晋王妃在这里指手画脚?”雪妃凌厉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让人听见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
罗煞拨弄了一下衣服上的珠子,轻轻一笑:“皇上口谕,本公主和昭瑰公主暂领宫中大小事宜,雪妃娘娘难道忘了,本公主可不仅仅是晋王妃。”
“放肆,本宫在这里,哪儿容得你在这儿放肆。”清冷的声音从罗煞身后响起,罗煞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话的是皇后。
收敛好眼中不耐烦的情绪,罗煞转过身与皇后对视:“皇后娘娘自然是后宫之主,但是,皇上的口谕,难道皇后娘娘也视作无物?”
“你说是皇上口谕就真的是皇上口谕么?保不准是你胡诌的。”皇后斜睨着罗煞,显然是并没有把她的话当真。
罗煞从怀中拿出天阑帝刚给她不久的令牌,道:“皇上钦赐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