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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严回到外院专门给幕僚住的鹤延楼里,从一楼庑廊走过去正是个亭榭,正摆了八仙桌和长杌子,另几个人起身向他作揖道:“……江先生回来了,咱们正巧吃饭呢。”江严看过去,八仙桌上摆了只腊鹅,一碟切片熟卤牛肉,几盘花生蚕豆。
冯隽笑着向他举酒杯道:“坐下来喝几杯吧!”
江严摆摆手说:“算了,我还要去宁辉堂找陈义呢。我看你也别喝酒了,说不定三爷过会儿有吩咐……”
几人纷纷放下酒杯,问他究竟怎么了。
江严也说不准,但想到陈三爷那几句意味不明的话,他心里就觉得忐忑。
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他没有和冯隽等人多说,匆匆往宁辉堂去了。
陈义连忙带了一众护卫往三爷的住处去。
陈三爷正在书房里练字,书房伺候的人一点声音都不敢出,他凝神静气,游笔如龙,连眼都不抬一下。江严却看得眼皮直跳,陈三爷只有在抉择很艰难的事情时,才有练字的习惯。而且不准有人发出声音。
一会儿冯隽也带着人过来了,一帮人就站在外头候着。众人都知道陈三爷的习惯,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等到金乌西沉了,他们额头都是细汗密布。
陈三爷才放下笔,让书砚把字收起来。他端起茶杯喝茶,吩咐道:“陈义,你将我倾心顾家小姐的消息传到王玄范的耳朵里。并说我有意要娶她。”他指了指书案上的字继续说,“怕他不肯全信,你将这幅字送到顾锦朝手上,要无意让‘王玄范’的人发现。让他以为我是送给顾四小姐的。”
陈义面露疑惑,陈大人这番作为是为了什么?上次陈大人还让他往顾家送过一幅墨竹图呢。
江严试探性地小声问道:“三爷是想将计就计,用和顾家的亲事离间姚大人和王大人?”
陈彦允嗯了一声。
冯隽就道:“……王玄范知道了这事,肯定会去告诉姚平。不仅如此,他还要把这事说到张大人那里,夺同僚的儿媳。您这可是值得他拿捏的荒唐错处。到时候他可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江严闻言就沉默了,陈三爷如果想除王大人,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他肯定还有别的想做的事!
陈三爷继续说:“办好了就回来通禀,我再告诉你该如何做。”
江严和陈义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讶异。三爷做事虽说不喜欢多说,但却不会这样让人一头雾水。他究竟还要做什么?
等人都退下了。江严却站在原地低着头,咬牙说:“属下实在想不明白,还请大人明说。王大人既在张大人面前提及,您就是驳了他这件事,却不能致王大人于死地。这样大费周章又成效不大的事,您是不会做的。属下想问您一句。您的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免得属下领会不当办错了事……”
江严没听到陈三爷说话。心里更是紧张。他就算不抬头,也能感觉到陈三爷落在他身上冰冷目光,他觉得有些腿软,但硬着头皮不肯退让。
他继续说:“您做这些事都和顾家有关——和顾家那位小姐有关!去年通仓出事,您出手救了顾家小姐的父亲。上次在接引殿,您破例请顾家小姐过来避雪,这次的事……”
他还有话没说。户部侍郎考核。陈三爷几个户部的郎中都接触过,却独独去了顾家。
这于他来说。是非常没有必要的事情。
陈三爷的语气很平淡:“我的事你也敢多问了。”
江严也觉得自己胆大包天,但是他不得不问。
他还想说什么,却听到陈三爷一句微有倦意的话:“……你先下去吧。”
江严愣了一下,等他抬起头对上陈三爷的视线——十分的冷漠无情。他才觉得脑中轰的一声,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竟然敢过问陈三爷的事!等到他出来了时候还浑身是汗,只想到要是三爷一个不高兴,他以后的仕途可就全完了……
陈三爷确实脾气很好,几乎从来不会发火。但是他最可怕的地方也在于此,做什么事都无声无息的。上次有个幕僚偷偷和睿亲王府的人联系,出卖陈三爷的消息。他知道后什么都没说,仅是将茶杯反扣在桌上,然后送了这个幕僚出府。后来这个幕僚客死他乡,死前还因为偷盗被人毒打。
陈义在外面等他,看到江严出来忙急急地迎上来,江严摇头不语。
江严走后,陈三爷靠在了东坡椅上。
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