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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葬礼,在她的故乡举行。
一个小小的山村,草在青,树在绿,云朵在游离,泥土在松软,助葬的人把棺材放在柩车上,就这样出发了。齐***旧识、远房亲戚、还有品泽轩的众人,一个个全都来了。沿着河岸,湍急的流水声哗哗响个不停,却敌不过一阵高过一阵的啼哭声。模模糊糊的话音,缠缠绵绵的哀悼,断断续续的语句,每个人都在赞扬着齐***品德,每个人都同她有诉不完的前尘往事。
我走在齐泽轩和一群远房亲戚的身后,眼泪一粒粒沉默地往下掉。我也很想大声地嘶哑出来,却发不出声,像是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上,禁不住快要窒息。
哀乐奏了起来,低音喇叭、长喇叭、号角、低音笛一齐奏鸣,雄伟而悲怆,乐器在薄暮的光线中闪闪发亮,却象征着一场生命的吞没。
齐奶奶,你依然是我所有困境中的那一抹温暖,永永远远都不敢忘。
尘归尘,土归土,树叶稀稀落落地飘下,像是欲止不能的泪。凋零的岁月,凋谢的情怀,都随着这一抷黄土,埋葬于苍山洱海之中。
葬礼进行了一整天,夜幕时分,人潮散去,我和齐泽轩这才发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默默地立在场地的后方。
见周围人都走光了,夏小品这才走过来,朝齐泽轩微微躬身:“对不起,我就是想过来……和齐奶奶道个别。”
我本以为那天在医院,夏小品嘤嘤哭着跑开,从此便不会再多纠缠。可没想到,她一直都在背后默默关注着齐泽轩的动态。葬礼上也是不吵不闹,直到结束才过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并没有再追着齐泽轩讨要原谅。她似乎终于成熟了些,懂事了些。
只是这次,夏小品追来了,却全然不见叶熙阳的踪影。看来,那份报纸上的赞誉,不过是他最后对我的一点弥补而已了。
齐泽轩的心情正是沉痛,也不为难她,默默地颔首示意。今天一整天,他一直克制隐忍,在滔天巨浪般的啼哭中,他这个最该哭的人却一直神色肃穆,好像生怕打扰了***安宁。
没有太多话语,夏小品跪在齐***墓前,只一直不停地磕着头,结束之后,也依然垂着眼眸,不见从前的疯癫跋扈。是什么让她突然变成了这样?难道经历了痛苦的失去,已让她明白了情中的道理?
夜色微浓,一切都保持安静,一切都涨势凶猛。回到村中的旅店,我早早爬上了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或许是乡野的气味太过浓郁,或许是深刻的悼念太过强烈,我突然觉得黑暗难耐,直直地坐起身,点亮了屋内的灯。
灯亮了没过多久,就听到规律的三声叩响,我已对齐泽轩的敲门节奏熟记于心,毫不防备地打开了门。
“雨澄,见你房间灯还亮着,想进来同你说说话。”
这种境况,他心底必定万分难受。我理解地点点头,柔声道:“进来吧。”
视线相对,他神思恍惚,我也不知从何起头。
安慰总是捉襟见肘,我害怕自己一旦安慰,更会激起他伤感的情绪,继而更加无法收拾。可若是另起话题,又显得太过忽视他的感受,难免使得强颜欢笑。
斟酌再斟酌,我的话还未出口,身体已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搂过,落入齐泽轩的怀抱之中。
他抱着我,紧紧的,好像要把我揉进他的生命里。骨骼的颤栗如此剧痛,他攥紧深刻的悲伤,终于在这温热的怀抱中,放开了压抑。
“雨澄……”他哭出了声,毫不掩饰地将最深处的脆弱剥离在我面前,“我已经失去了奶奶,失去了我唯一的亲人,我只有你了。雨澄,陪在我身边。”
他的悲痛感染了我,反手也抱住他,轻轻拍着他背。嶙峋的背脊镌刻了疲惫和哀伤,扎得我心中一寸寸刺疼,不禁柔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陪着你。”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缓缓放开我,双手扶住我的肩,凝视着我的眼睛,前所未有认真的神情:“雨澄,不是这样的陪伴,我希望你,今后的岁月能够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愣怔在原地,手足无措。悲伤让人神形憔悴,也同样可以让人拥有义无反顾的勇气。可我能如何回答呢?这个问题来得太过突然,我甚至从未思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