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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杰浑不理睬白龙的大呼小叫,马不停蹄,将其带回了蜀中平山镇。
想当初白虎帮被鹰帮倾覆,白龙携一众残党与逃亡时带出来的财宝,在这镇上置业,起先啥也不会做,便靠拳脚功夫开起了镖局,打响了名声后,就开始做一些生意,因其天赋才能,比起舞刀弄棒,更擅行商买卖,不过几年,便将店面栉比鳞次的开满蜀中,一时风头无两,可谓富甲一方,又因其喜好交友结众,不分三六九等,慷慨大方,闾阎街巷中,无人不闻其名,津津乐道,不知多少大家闺秀心向往之,只是……畏于此人有一怪僻——逢年过节,三不五时,总要纠集一帮武功参差不齐的打手扮成土匪,上那鹰山,到那真正的土匪窝鹰帮跟前耀武扬威一番,结果自是每次都被打得落荒而逃,却还乐此不疲,实在令人费解。
穆杰催马至白家大宅门前时,已值日暮,晚云昏沉,压得草叶低垂。
虽着两人一身土匪打扮,下人也是司空见惯,只着人七手八脚接了马背上颠簸过度,吐得七晕八素的自家主子,再将穆杰恭恭敬敬迎入门去。
天转瞬而暗,白家大宅灯火通明,谁人身影于暗色中翩然踏墙入院,白衣飒然,恰似黑夜中一道流光,穿曲廊,过虹桥,迅如鬼魅,半点没有惊动巡夜人,但见其燕踏琉璃兽,鹞翻重檐顶,凝眸一望,又飞身掠至一处楼阁之上,藏身暗处,自顶窗窥视里头动静。
楼阁中人便是那穆杰,还没换去那身土匪装扮,似有愁闷,正抱着酒坛坐在桌前狂饮,白龙被下人伺候着换了身华服,摇身一变阔气公子,匆匆而来,推门先声夺人,怒斥道:“今日在外头我叫你住手,你为何不听?!”
穆杰斜瞟他一眼,抹了嘴边酒渍,借着三分醉意粗声道:“废话少说,说好的银子呢?”
白龙火冒三丈,大步上前重重拍桌,“银子银子!就知道银子,你们全是一帮见钱眼开的废物!事都没办成,你还想跟我讨什么银子?!”
白龙心里有火,出口便重了些,冷不防在他跟前一直乖得像头羊的穆杰突然一发狠摔了酒坛站起来,他一惊,又见穆杰面肌抽动,一副要撕了他的表情,心道不妙:“你……你小子想造反啊?!”
穆杰闷声咆咆,“你说谁是废物?!”
白龙想原来是这话惹了他,也不打算道歉,理直气壮道:“我养着你,就是要你替我办事,事没办成,你恁的有脸大声?”
他不说还好,一说,穆杰愤懑填膺,吼得更如雷咆,“你要我替你办事,就是要我陪你扮土匪挑衅鹰帮!妈的!老子听你言之凿凿,还当你是真想报父仇,今日一见,才知你原来是在肖想那鹰帮帮主顾少棠,难怪我平日给你献策,你都不听——笑话!天大的笑话!我穆杰响当当一条汉子,竟成日陪你玩这小孩子的把戏,说出去丢煞我的脸!”
“这……”白龙被他说得脸上无光,硬声道:“这父仇我自然是要报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兄弟一场,你何必说得那么难听?”话出口,仍是少了几分底气。
“呸!谁跟你这窝囊废是兄弟?!”
“你……”
“你若不是块肥肉,我又何必留在这处憋屈,白白浪费了我的身手。”
“穆杰!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竟然——”白龙听他句句贬低,知是酒后吐真言,也着了怒,愤愤甩袖,“哼!既然呆在我这里委屈了你,何不快滚!”
穆杰慢慢摇头晃脑道:“我本就有意离开了,现下正是个好机会,到了洛阳,自有我扬眉吐气的时候!”
白龙气闷哼道:“还啰嗦什么,你要走便走!去领了这个月份银,再也不要回来了,我白龙家财万贯,再养一批人马有何难?”话音未落,却觉脖颈一凉,竟是遭穆杰的斩马刀架住了,白龙一时呆怔,只听他冷笑道:“一个月给几两银子,塞牙缝都不够,白龙,你以为我真那么好心救你回来?”
白龙知他是起了歹念,只恨自己识人不清,引狼入室,想今夜怕是要命丧刀下,不由得滴下冷汗,“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这往蜀中去洛阳,不得要盘缠?你若不想死,就乖乖把银库的钥匙交出来。”
“银库钥匙不在我身上。”
“那是在何处?”
“我忘了!”
“少他妈跟我耍花招!说!银库钥匙在哪里?!”
白龙被他斩马刀往前一逼,颈边擦出一道血痕来,心中害怕,却仍是要一赌,赌这几年的同席之情,拖延道:“我真忘了。”
“那好吧!”
穆杰闻言收刀,白龙正待松口气,却不及料他话锋一转,“我就先砍了你的手,看你还忘不忘——”
这人本就不是个善茬,说刚出口,连讨饶的机会也不给,斩马刀一挥,当真往他胳膊狠狠削来,白龙心中一寒,只待受痛,突闻一声巨响,却是有人破窗而入,一颗石子飞来,砸中穆杰握刀之手,力如锤击,穆杰手一麻刀落砸地,抬目只见来人稳稳立于屋中,长身玉立,面冷如霜,却是那白衣飘飘的顾少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