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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脸!”
话音未落,便听得一个声音低声骂道。
“太不要脸了,堂堂大学士,内阁首辅竟为了讨好皇上,讨好一个太监竟连咱们读书人的骨气都不要了,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其他官儿或多或少的附和。
薛瑄一张脸气得通红,他实在没想到杨峥会如此不要脸的说出这一番话儿来。一时竟忘记了说话。
“能屈能伸,不愧是老首辅看中的人选!”趁人不备,站在身后的陈循偷偷的竖起了大拇指在杨峥面前晃荡了一下。
杨峥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有些感动,满朝文武百官都误解他的时候,好像只有陈循一直相信他。
“我现在可是百官眼里的不作为的首辅,你可得离我远一点,不然可得背负一个庸官的罪名。”杨峥低声道。
陈循嘿嘿一笑道:“是庸还是干吏,自己心头知晓就成,他们知晓个屁。”
这话儿实在不像一个当朝一品大员说的话儿,可落在杨峥的耳里却是亲切无比,只觉得此时此刻,这话儿才是世间最动人的话儿。
陈循接着道:”那帮官儿你用不着理会他们,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你心头清楚就好,该明白这事儿若是成了今日骂你的人,明日就成了巴结你的人了。
杨峥颔了颔首不再说话。
杨峥的一番话似引起了小皇帝的感慨,轻轻拍打了一下龙椅道:“杨爱卿说的可不是,朕虽是九五之尊,可这天降异象的事儿也只是从王先生的嘴里听说过,什么蜀先主刘备,“舍东南角篱上有桑树生高五丈馀,遥望见童童如小车盖,往来者皆怪此树非凡,或谓当出贵人。……先主少时,与宗中诸小儿於树下戏,言:‘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
吴大帝孙权,“父孙坚……冢上数有光怪,云气五色,上属于天,曼延数里。众皆往观视。父老相谓曰:‘是非凡气,孙氏其兴矣!’”
宋高祖刘裕,“汉楚元王交之二十一世孙也。……以晋哀帝兴宁元年岁在癸亥三月壬寅夜生,神光照室尽明,是夕甘露降于墓树。”
宋太祖刘义隆,“景平初,有黑龙见西方,五色云随之。二年,江陵城上有紫云。望气者皆以为帝王之符,当在西方。其年少帝废,百官议所立,……以祯符所集,……入奉皇统。”
齐太祖萧道成,“以宋元嘉四年丁卯岁生,姿表英异,龙颡钟声,长七尺五寸,鳞文佋体。旧宅在武进县,宅南有一桑树,擢本三丈,横生四枝,状似华盖。”
梁武帝萧衍,“皇妣张氏尝梦抱日,已而有娠,遂产帝。帝生而有异光,状貌殊特,日角龙颜,重岳虎顾,舌文八字,项有浮光,身映日无影,两骻骈骨,项上隆起,有文在右手曰‘武’。帝为儿时,能蹈空而行。……所居室中,常若云气,人或遇者,体辄肃然。似这等天降惊雷,太祖皇帝显灵之事也没见过,不怕爱卿笑话,朕本以为朕资质愚钝这辈子怕是不会有天降异象这等好事,没想到今日给碰上了,王先生说这是因为朕以重视农桑、奖励垦荒,使得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大定,他老人家还说,朕这几年躬节俭,崇孝弟,信赏罚,重农桑,慎守令之选,严廉察之责,恪守父皇依循,孳孳为治,夜以继日,可谓得为君之道矣,老天爷念及朕的好给降下了这等奇象贸”。
小皇帝的语速并不快,声音也并不大,但大殿里百官却是人人听得分明,如果说往日百官还尚未看明白王振在小皇帝心目中的位置,那么这一番话足以说明了一切,任何的文武大臣在信任二字上都比不上王振。
原先还跃跃欲试的官儿立即打消了念头,话头也多是赞扬王振的话儿是多么的正确。
“皇上此言差异,当年先帝爷天资仁厚,善于守成,又躬自俭约以养育士庶,故宣德十年几致太平。所用多敦朴谨厚之士,故三杨为相,不烦扰,不更张,偃息干戈,修崇学校,议者以为有汉文景风。此所以基明昌、承安之盛也。今日微臣斗胆说句不该说的话儿,陛下登基固然是躬节俭,崇孝弟,信赏罚,重农桑,但维护祖宗规矩上却不如先帝爷了,这几年朝廷以太监为税使到各地明火执仗地掠夺财富,宦官在经济领域内横行肆虐,各地的百姓怨声载道,还有宦官们担任岁办、采办的督造之职,对业主们百般刁难。如江西景德镇的陶瓷户、苏州的织户,都因为宦官的勒索而无利可图,进而关门歇业。先帝爷一手打造好的盛世局面,这几年早已不复存在,就在这京城的天子脚下的皇店也没能幸免,北京的九门﹑鸣玉﹑积庆二坊﹑戎政府街﹑卢沟桥和运河沿岸之张家湾﹑河西务﹑临清以及北方的军事重镇宣府﹑大同﹑山海关﹑广宁等地一年征收的银两就有几十万两,这些银子竟一大半进入了太监的口袋里,光是这些哈不够,他们还凭借权势﹐随意拦截商贾﹐横征暴敛﹐敲诈勒索,弄得京城的买卖是一日不如一日,这些不知王先生可对皇上提起?”薛瑄铁青着一张脸道。
小皇帝对王振敬若神明,哪里容得旁人如此诋毁王振,顿时一张脸气得通红,盯着薛瑄喝道;“薛瑄你好胆。”
场上气氛为之一变。与薛瑄交情不错的官儿暗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至于身旁的那些官儿则暗暗拉了拉他的衣衫,示意他不要再说。
哪知薛瑄却浑然不领情,硬着脖子道:“微臣听闻欲平治天下而立之君,为君者若不修明制度,永奠邦家,岂天之立君止为一身安富逸乐耶!君欲经理国事而任之臣,为臣者若临事之时不能勤敏恪慎,殚心厥职,岂君之任臣为止汝一身富贵耶,先帝天锡基业,敬以承之,举忠良,斥奸佞,日与大臣讲明治道,以致皇天眷佑,人民悦服,如古所称尧舜禹汤文武以及先帝诸令主,休誉著当时,鸿名传后世,微臣每每思起先帝对微臣述祖业之艰难,示继绳之不易,叮咛反覆,一再叹惋,使数百年下有志永命之君为之感泣,可叹的是皇上,登基数年,却将祖宗法度,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任由一帮太监胡作非为,弄得怨声载道,而陛下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微臣常听人说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王振仗着陛下信任,借东厂之便,司礼监之权势,使得朝廷外臣与内臣相互勾结,至使朝纲败坏,官员陷入争斗,此乃我大明妖孽,微臣不才,恳请陛下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