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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上
男人一袭明黄,迎风而立,凤眸微微眯着,一瞬不瞬看着宫道上、花径中奔跑穿梭的身影,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皇宫的上空还笼罩着浓浓的黑烟,飘飘袅袅,直上青天,所幸火并不大,且已陆陆续续扑灭。
只是这场火…….
来得太过蹊跷了旒。
六房四宫所处的位子并不是挨在一起,几乎分布在整个皇宫,要让这不在同一个地方的十处同时起火,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
肯定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有目的、有组织的行动。
是什么呢哦?
他想了又想,今日也就两件大事,一件是选妃,一件是跟那个有名册的人接头。
第一件还没有开始,而且,纵火跟选妃,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第二件也等于没有开始,他派去的禁卫统领在钟楼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未见到那个接头的人出现。
他想,可能是因为宫里突发大火的缘故,对方谨慎,就没有露面,就像上次碧湖,半路杀出个落水的鹜颜一样,对方也没有现身。
这样也好,谨慎总归是对的。
只是,如此一来,那纵火之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疲惫地闭了闭眼,他抬手捏了捏有些隐痛的眉心,忽然,身后传来急遽的脚步声,以及女人焦急万分的声音。
“皇上,皇上,皇上没事吧?”
锦弦一怔,徐徐睁眸,他差点忘了,还将她留在龙吟宫的矮榻上呢。
回过身,女人已经上完石阶行至面前,一副风尘仆仆、担惊受怕的样子。
“皇上你没事吧?臣妾在下面四处都找不到皇上,臣妾担心死了…….”女人直接扑入怀中。
锦弦怔了怔,“朕没事,你怎么也来了?”
不是中了媚香么。
心中疑惑,他垂眸,看向怀中女子,目光在她繁复华丽的凤袍上一顿,骤然,瞳孔一敛,他蓦地伸手将她的双肩扳起。
“你…….”
蔚卿吃痛,被他的样子吓住,怔怔看着他:“怎么了?”
“你今日一直穿着这身衣袍?”
宫里都失火混乱成这个样子,她怎么还有时间和闲心去换衣服?
呼吸骤沉,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蔚卿有些懵,也有些慌乱,莫非,她私自跟两个哥哥见面,他看到了?
心头狂跳,却也只能实话实说,她点点头,“是啊,臣妾今日一直穿这身凤袍,有什么不妥吗?”
锦弦脸色一变。
果然!
胃中有什么东西蓦地往上一涌,直直冲入喉中,他张嘴,一股腥甜喷溅而出,溅洒在他明黄的龙袍上和女子墨绿的凤袍上,殷红刺目。
蔚卿大骇,连忙伸手将他扶住:“皇上,皇上怎么了?”
侯在一旁的赵贤亦是大惊失色,快步上前,“皇上!”
“快宣太医!”蔚卿拧眉,沉声吩咐赵贤。
赵贤领命作势就要离开,却是被锦弦抬手止了,“不用……朕没事。”
他稳了稳身形,从袖中掏出一方绣着龙纹的明黄锦帕,揩了揩唇角的血沫,眸色一点一点沉冷下去。
他知道,这一口血,不过是心火太旺所致,因为他中了媚香,而未行男女之事。
他一个有内力修为的人尚且如此,那么,那个女人呢?
所以,她跑不掉的。
五指骤然一收,手中明黄锦帕瞬间皱成一团变了形,他扬手一掷,转身,“走,回龙吟宫!”
话落,明黄一晃,他已是快步拾阶而下。
蔚卿看着那被风吹起,飘飘扬扬的锦帕怔了怔,水眸一转,睇向赵贤,“今儿个发生了什么吗?”
赵贤一怔,心想发生了什么,你当事人不清楚吗?可是这种事,他如何好说?遂躬了躬身:“奴才也不知。”
末了,就连忙转身追随锦弦而去。
蔚卿又一个人愣了片刻,便也疾步下了城楼,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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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宫三殿的门都是洞开。
锦弦眸光一敛,快步而入,穿过大殿、中殿,来到内殿。
内殿里,一片狼藉,女人已不知去向。
凌厉目光扫过屋内,香炉的镂空盖子是揭开的,置在边上,香炉里悄无声息,显然,媚香已被弄灭。
眸光一转,落向床榻边上的茶壶。
龙吟宫向来都是两个茶壶,一个盛热茶,一个盛凉茶,他跟那个女人纠缠时,女人已经摔碎了盛热茶的那个茶壶,他记得清清楚楚,凉茶的茶壶在桌案上。
如今却是在床榻边上。
他走的时候,女人已然没有了意识,又怎会自己灭了香,取了茶壶,所以,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来救是吗?
这样一想,困扰他半天的问题似乎就有了答案。
六房四宫的火,就是为了救这个女人而放,是吗?
目的就是为了调虎离山!
是了,就是这样!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可是,他又不明白了,那个女人的目的何在?
仔细回想了一下两人在一起的情形,他得出一个认知。
那个女人应该很熟悉他,很熟悉蔚卿,也很熟悉宫里的一切,不然,不然,怎会连他都被蒙骗了?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刺杀?
显然不是!
因为她有机会的,却并没有刺杀的行动和迹象。
那,媚香是故意点的呢,还是不知那是媚香,失手点的呢?
显然是后者。
眼前又浮过女子粉面含春、眸光迷离的模样、红唇潋滟、哼哼唧唧,现在想想,竟是比平素蔚卿魅惑风情许多,当时,他怎么就没有看出来?
是被媚香迷了神识是吗?
眸光一敛,他走向矮榻。
矮榻上软絮被蹂.躏得不成样子,他知道那是女子痛苦不堪地扭动身子所致,软枕上一大片濡湿,他一震,顿时明白过来了,为何茶壶会在床榻边上。
救人者想要让女人清醒用水淋她是吗?
可是,媚香岂是一壶水能淋清醒的?
锦弦唇角冷冷一勾,又转眸看向矮榻旁边的案几。
案几上,分类放着女人挑选过后的画轴。
他随手拿开一轴展开,看了看,见没有什么收获,又“啪”的一声合上,掷在案几上,就在他刚要转身的瞬间,案几底下一块薄如蝉翼的东西蓦地跃入眼帘。
他一震,定睛望去。因为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富贵花开的地毡,五彩斑斓的颜色衬在下面,让这个东西,很不打眼,他看了半响,才认出该物。
赫然是——一张人皮面具。
微震了一下,他却也并不惊奇。
毕竟今日那个女人就是顶着蔚卿,哦,不,实际上,应该说,顶着蔚景的脸出现的不是吗?
那么,人皮面具肯定是有的,而且,定然是蔚景的样子,是吗?
弯腰,他将面皮拾起。
面皮在他的掌心盈盈轻颤中,他看向上面的眉眼。
那眉,那眼…….
分明不是蔚景!
他浑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