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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晨见了一下十二个孩子,都是十来岁的孩子,还有些懵懂,更多的是对新环境的期待和些些忐忑。从身上的衣着和身体来看,应该都是些家境穷困人家出来的苦孩子,只是让邱晨比较失望的,这十二个孩子每一个识字的……也好,一张白纸才好按照自己的意志培养起来。
家仆们盖的房子还有两个小院儿,邱晨就拨给几个工匠居住,至于这些孩子们,就让他们跟随自己的师傅起居。这个时代师徒关系可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比之父子也不多让,徒弟伺候师傅是天经地义的。
邱晨略略问了几句,就让赵九带着十二个孩子下去了,沐浴换上一身新棉衣。
留下四名匠人师傅和家良,邱晨开口道:“你们暂时住在那边,化了冻,就把后院单独隔出一个院子来,再盖上一排屋子和一排工棚,供你们使用。你们自己的家伙事儿都带来了吧,要是还缺什么,只管交待给赵九,让他给你们置办。我别的不要,只要你们尽快做出活计来,而且,我只要最好的,有一点儿不好的都不要。”
五个人齐声躬身答应了。邱晨就让兰英带了两个媳妇送了几身工匠穿用的新棉衣来,交给四个匠人:“你们的被褥用品都备下了,这是两套新棉衣,你们先穿着,以后也跟着家里人一样,每季两套新衣。”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自从来到这里就总跟做梦似的,主家不但不苛责,还客气尊敬的很,住得好,吃得好,一年四季衣裳,每年有约定的工钱,带徒弟还有束脩……这样干上十年,最少也能存上个几千两银子了,再不干什么活计,也能回家买上几十亩地舒舒服服养老去了。真是,活了大半辈子,做梦都没有梦到这样的好事儿。
虽说四个人还有些不敢相信,但脸上的神色却舒展了许多,欢喜之色不可遏制地显露出来。
其中一名年龄最大的王姓金银匠带头跪倒在地,其他三人也连忙跟着跪了下去。王银匠恭敬道:“太太厚待,小的们没有别的回报,只能把看家的手艺拿出来,做好活计,带好徒弟,请太太放心!”
其他三人跟着道:“请太太放心!”
邱晨笑着起身,来到四人面前,抬手虚扶着,让起四个匠人,笑着道:“你们且放宽心,我说的话必定不会食言。”
说着,一个眼色,玉凤捧着四张银票子上来,邱晨道:“这是你们四个人今年一年的酬劳,你们且先拿着。等带出徒弟来,我再给束脩银子!”
王银匠颤颤巍巍地接了银票子,递给其他三人看了,齐齐拱手应诺下来。
安了这四个人的心,邱晨也就没了大事,又跟赵九安排了在东跨院后头再起一个工坊的事儿。如今天寒地冻的还不能动土,这事也要等到出了正月了。
一切妥当了,邱晨也就安闲起来。陈氏却容不得她安闲,第二天就把针线房几个苏州绣娘赶出来的帐幔床帏窗帷等物拿来给她看,邱晨虽然不会做针线,但评判的眼力还是有的。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忍不住挂下满头黑线。
这些帷幔帐子之类的东西,选料考究,绣工精湛,可花样却都是些百子百福、榴绽百子之类的,邱晨捂额,新婚不是更应该绣一些寓意夫妻恩爱白头偕老的鲤鱼戏莲啊,鸳鸯戏水啊什么的么?这上来就是满屋子百子百孙……
僵化了好半天,邱晨才勉强撑起一抹笑容来:“绣工不错,针脚也细密……可是,这花样未免太单调了。”
陈氏看着邱晨笑道:“太太这话说的,您这一嫁过去,可就要立时怀上小公子才好。侯爷年纪可不小了,这子嗣可是头等大事!”
二十七岁就算年纪不小了?是了,搁在平常的富贵人家,二十七岁的男人,孩子都十来岁了。秦铮别说耽误孩子打酱油,什么都耽误了!
邱晨无奈地点点头:“这些花样我没说不好,只是也要换一些素淡清亮些的,到时候也能替换着挂一挂。”
陈氏见她如此说,也就答应下来:“嗯,那就再添几套,如今看来也赶得出来。”
邱晨轻轻吐出一口气来:“也别太赶了,索性以后慢慢置办也成,别让绣娘们熬坏了眼睛。另外,晚上再给她们多拨几封蜡烛过去,让屋子里亮堂些也好。”
如今是青江家的负责针线房,不过,年前青江家的去了南沼湖陪青江过年,这会儿就是陈氏代管着。听邱晨这话,陈氏溢出满脸的笑来:“太太的心太善了,那些绣娘就是做针线的,活儿不忙时也能歇歇,在哪里也没有赶绣活还惦记着她们会不会熬坏眼睛的。”
邱晨淡淡地叹了口气,道:“我不过是将心比心,虽说她们为仆我为主,可也希望她们在不伤了身体的情况下做活儿。真要是她们的眼睛熬坏了,绣的再漂亮的活儿,我也用着难心安……”
说到这里,邱晨微微一顿,转眼看着陈氏笑的温如春水道:“不管是你还是她们,既然跟了我,就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只要尽心尽力,不吃里扒外地祸害我,我也总会尽力护着你们,总不会让你们没了下场。你是如此,丫头们是如此,绣娘们小厮们都是如此!”
陈氏心中感动,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睛却微微的有点儿发热:“太太如此心善,再生什么小心思,那可真是瞎了眼黑了心!”
邱晨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只让陈氏将绣活儿都拿下去。这些几乎全是红色绣满百子石榴的东西,实在是让人觉得压抑憋闷的很。
从安阳府回来,阿福阿满就被分出去睡了。
为了临时照应方便,阿满仍旧睡在东里间的炕上,邱晨搬到了东次间的床榻上。阿福则住在了西里间里。
晚饭后,邱晨哄着阿满在炕上睡着,嘱咐值夜的魏氏和梅子,好生照应着,这才又去西屋里看阿福。
刘氏在这里居住时的秋香色帷幔都撤了去,换成了靛蓝色素绸帷幔。炕对面的两对四出头官帽椅已经撤掉,换成了一架长条高几,墙上的福寿延绵四扇挂屏换成了阿福自己在安阳买回来的四幅书法卷轴,字是行草,写的行云流水,洒脱中又带着温润之意,倒是颇为符合阿福的气质性格。高几上简单供着一盆水仙,这会儿水仙花开的正盛,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蕊,在一丛翠碧之上,散发出缕缕幽香。
阿福还没睡,正坐在炕桌旁拿着一卷书在看。他的丫头渊虹在炕下的矮凳上,借着灯光整理着阿福明日晨练要用的练功夫。
邱晨挑帘子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她的目光一瞬,渊虹已经知机地站起身,曲膝行礼,却没有做声。
邱晨点点头,慢慢走到阿福身后,越过阿福瘦削的肩头看过去,就见阿福正捧着一本《东坡手泽》看的有滋有味,连邱晨进门走到跟前也没有察觉。
“好,好一个文忠公……真真是妙笔生花……”阿福看的兴起,忍不住击案赞叹起来。
不过,他的赞叹还没赞完,就听得身侧一声轻笑,扭头一看是自家娘亲,立刻红了脸,连忙放下手中书籍,起身就要行礼。
邱晨上前,挨着阿福在炕沿上坐了,伸手揽住阿福,拿了炕桌上的书籍,笑道:“这就是你跟成子买的新书?”
随着年龄增大,阿福被娘亲抱着的次数越来越少,这会儿被邱晨揽在怀里,虽觉温馨,却忍不住有些羞涩,呐呐道:“是……”
“嗯,苏轼的文章写得极好,你看看不错。不过,天色已晚,明儿还要早起晨练,你也该按时休息才行啊?熬得晚了,明儿早起可没精神了。”邱晨含笑赞叹了一声,方才温和地教导。
阿福连连点着头,邱晨想带他去洗漱,转念却将他交给渊虹和赵氏,让她们伺候着阿福洗漱了休息。
邱晨没有走,随手拿起阿福看的《东坡手泽》看了起来,一小篇文字看完,阿福也从耳房里洗漱完走了出来。邱晨拉着放好的被窝让阿福躺好,又坐在旁边给他掖了掖被角,轻声细语地说了几句话,看着阿福渐渐有了睡意,这才放轻手脚走了出来。
赵氏和渊虹将她送至次间,邱晨低声嘱咐道:“福儿夜里睡觉安稳,但下半夜有时候会起夜,你们警醒着些,起夜之后,给他喝半盏温水。明儿早起后,也喝上一盏温蜜水,再让他起床!”
赵氏和渊虹答应了,邱晨这才转回东次间安置。
陈氏惯例地捧上一盅药来,伺候着邱晨喝了,又用温水漱了口,这才笑着道:“太太放心睡吧,赵氏和魏氏做事都仔细,会照顾好小姐和少爷的。”
&g入睡。
孩子们第一晚分出去,她一夜睡得都不安稳,总觉得身边空落落的,夜里醒来总会下意识地去摸身边的位置,每每摸空了,才想起孩子们已经分出去单独睡了,难免又感慨一回,叹息几声,方才碾转睡去。
如是一夜,自然没有睡好,第二日寅末时分,福儿满儿起床去晨练,两个小的倒是精神奕奕的,邱晨反而一脸憔悴困倦,却仍旧撑着起身,看着孩子们洗漱了出门,这才转回来。
玉凤低声劝慰着:“太太夜里没睡好,再睡一会儿吧!”
&g又睡了一觉,再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邱晨转头看向炕柜,座钟上的时刻显示,已经是辰初时分,孩子们也该回来了。
她连忙起身,刚走进耳房洗漱了,还没等出来,就听得咚咚咚地一阵脚步声飞奔进来,紧跟着就是阿满脆脆的小嗓子大声喊着:“娘亲,娘亲,我师傅来啦!”
满儿的师傅?那岂不就是那个老不休的穆老头儿?去年不声不响地就拐走了阿满,一去几近一年才回来,这会儿穆老头儿又来,难道又想再次来拐阿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