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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几天前,顾眉从绍兴府来到南京后,总兵府门房一天能收到十几个名帖。不只是陈子龙知道萧之言在平虏将军府地位超然,想借助他的关系结识翟哲的人不计其数。
顾眉性子豪爽,对前来拜见的老朋友不摆侯爷夫人的架子,但对这些人明里暗里提出的要求一概拒绝。
原因很简单,她知道自己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从此萧府将不得安宁。
翟哲是什么人的人,顾眉看不清楚,但她知道萧之言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她开口了,萧之言一定会帮她去办,因为她的朋友,就是萧之言的朋友。但她的朋友太多,能帮一个帮不了一群,索性一个也不帮。
当然总有例外,当柳如是来登门时,她知道这一次自己再也无法推脱。她与她,虽然不是姐妹,但胜似姐妹,彼此之间有同病相怜,也有相互欣赏。
柳如是进总兵府转了一圈,这里曾经是保国公朱国弼的宅子,里面的装饰和格局都没有变动过。院子很大,仆从很少,门口有士卒把守。总兵府内只有五个女人,顾眉和她的四个丫鬟。
“眉兄,如今终能扬眉吐气了!”
若是别人对顾眉说出这样的话,那一定是酸溜溜的语气。但顾眉知道柳如是不是,她不是那样的人,这是一种由衷的赞叹。她们这样的人在赞叹别人的同时,一定都是在为自己的命运惋惜。
“才到南京十几日,还没来及收拾布置。”
顾眉知道柳如是突然登门,一定有事。
在顾眉面前,柳如是要比在陈子龙面前自在的多,把钱家人被平虏将军府拘捕一事详细讲述了一遍。她因为与钱家人闹翻,没有住在钱家,所以才逃过一劫。
顾眉很谨慎,说:“这是朝廷的旨意,牧斋名声太响亮,他本人又不在南京,钱家只怕难逃这一劫。”她们这样出身秦淮河畔的的女人对时局有一种比普通人更敏锐的嗅觉。若是普通小事,柳如是来开口,她当然义不容辞。
柳如是知道她会错了意思,说:“我知道钱家是保不住了,只是想把那些人救出来。”
顾眉仔细想了想,答应道:“我会向夫君提及此事,你最近就留在南京,有好消息我再来转告你。”
“可怜牧斋,可恨牧斋!”柳如是贝齿轻咬,感慨道:“办完这件事,我就不欠他的了。”她不想与萧之言打照面,说完这些事后就要告辞。
顾眉起身说:“你且稍等。”她转身入后堂,取了一张银票出来,说:“这里是五百两银子,钱家遭劫,你且拿去应急。”
柳如是嫣然一笑,说:“你看我像是缺钱花的人吗?”
她可以欠顾眉的人情,不能欠顾眉的银子。
日落时分,萧之言带着四个亲兵回家,一个十几岁的英武少年帮他拿着弓箭,那是萧之言的义子,许都的儿子许义阳。
每次看见许义阳,都会勾起顾眉无尽的心思,她与萧之言成亲两年,最大的愿望就是要个孩子,但一直未能如愿。
许义阳先上来朝顾眉见礼,随后扛着弓箭到侧院洗澡。他每天都会随义父在军中闹腾的浑身大汗,身子骨越来越结实,生的像一头初生的小牛犊。
“夫人!”萧之言脱下外面袍子挂在墙壁上,“今日又来客人了?”
“嗯,柳如是来了!”
“柳如是?”萧之言稍显诧意,他听顾眉说过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走了吗?”
顾眉接着这个机会,把朝廷的兴“降清案”的详情给他说了一遍,“钱牧斋往北京去了,钱家遭殃是罪有应得,河东君可是一直没有与钱谦益为伍。”
萧之言静静听顾眉说完,皱眉道:“钱谦益虽然是东林泰斗,但没有骨气,比不上一个女人!”
“钱牧斋就是官迷心窍,他一个文臣,没有在江南犯下滔天大罪。大将军既然连吴胜兆都能招降宽恕,你去说说情,能否把钱家母子放出来,给人家留条生路,也了却柳如是一桩心愿。”
萧之言答应的很干脆:“好!”这是顾眉求他办的第一件事,并不违背他的道义。
“降清案”这是江南的只是翟哲与朱大典合作在江南做出来的首件大事,收获了众多财物和田契后,平虏将军府并没把这件事看的很重要。眼下将军府正在全力准备一件事关全局的大事——开科召幕僚,这一次,翟哲要走在朝廷的前面。
翟哲之所以把那些降清文臣的家眷都收捕,是惩罚他们,实际上也是在保护他们。江南各地均有抗剃发令的百姓家人死在清虏之手,江南收复后,发生过多起百姓打死降清官吏家眷的案件。
眼下首要恢复秩序,即使是正义,也不能纵容私自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