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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哲笑着回应,“如今天下大乱,如陈兄这般大才,只能隐居家中,也是大明的不幸。”
陈子龙和夏允彝早在崇祯十年就中了进士,陈子龙本被选为广东惠州府司理,因继母丧不赴任,之后一直留在家中治学,拒绝为官。
“如今天下,空谈者多,实事者少,俗儒厚古而非今,撷华而舍实,我在家中静心辑成几本有用的书,却比外出为官要实在的多。如徐阁老的《农政全书》,学究天人,以实用为主,富国化民为本,若能广而传之,岂不是比为官一任要有益许多。”
陈子龙的这番话令翟哲大为侧目。江南诸生,虚华者多,务实者少,他极少见到心甘情愿踏踏实实做学问的人,而且还是经世致用之学。
“卧子君大才,若书有成,能否借我一观。”翟哲弯腰行了一礼。
“当然可以,我编的那些书,能多一人知道,功夫才不算白费!”陈子龙还了一礼,脸挂浅笑。
翟哲并不待见东林党,但这个世界终究是读书人的,东林党内不是铁板一块,也有像卢象升那样的能官。翟哲现在还没声望招揽有名望的士子,能交几个这样的朋友大有裨益。几社的几个士子,在江南的名声还算不错,像陈子龙这样不愿当官,只愿治学的士子,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到。
这一趟西湖之行倒是不虚。
与此同时,江南各地都有士子庆祝。从崇祯即位以来,坐在首辅位子上的温体仁和周延儒一直不待见东林党。此次周延儒借助复社的力量重登上首辅之位,花大笔银子贿赂朝中阉人,被张溥抓住了把柄,一上台便有新气象。
从周延儒离开江南后,张溥连夜在家撰写各种治国之策,准备呈上朝廷,让周延儒实施。他却忘了,究竟何人才是坐在首辅位子上的人,他怀揣这么大的秘密,竟然记不起来怀璧自罪这句话。
史可法上任漕运总督,竟然先来太仓感谢张溥,这把张溥的声望推到。
一时间张家门庭若市,让他想清静也难。虽然不能亲自坐在那个位置上,但成为江南士子的中心,相当于成为隐居在民间的大明首辅,张溥心中的畅快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在东林党最低潮的时候组建复社,不正是为了此刻吗?
三月初,吴昌时回家乡省亲。因为前任首辅温体仁的压制,复社在朝为官的人不多,吴昌时又是参与大事的当事人之一。张溥离开太仓老家前往南京与吴昌时会晤。一个漕运总督远不能满足他的****,复社士子众多,就怕大明的官位不够分配。
商盟的商号中季弘已经等了很久了。
张溥每日访客不断,一直留在太仓老家,极少出门,让他无可奈何。
太仓往南京,原本一路马车很方便,偏偏春雨连绵,河水泛滥,道路泥泞。张溥三月十日到了南京,与吴昌时密议两日后踏上回乡的道路。
江南的梅雨季节,没有一个月是停不下来。滴滴答答的雨点像半夜耳边喃喃的怪兽,让人心烦意乱,又无可奈何。潮湿的气息让张溥的头发上浸出一层稀薄的水珠。
张溥打着一把油纸伞,穿着粗布衣衫,想到此事此境,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很有意境的称呼——“布衣宰相”,顷刻间连脚下的泥泞的道路好像也不那么难行了。
吴昌时回京后会把他的建议带给周延儒,还有几镇巡抚需要安排,江北那些歉收的省份田税该免了。他相信只要他那些策略能实施下去,大明的颓败的势头会慢慢反转。
走到无锡地界时,他隐隐感觉胸口有些疼痛,但没有想太多。太湖水泛滥,运河的水流很汹涌,渡口处摆渡的客船不多。
看着眼前白花花的河水,张溥有些头晕,一个船夫冒雨老过来招呼:“过河吗?”
“过河!”张溥答应一声,领两个仆从快步上船,就想先找个地方坐下来。
客船很大,那船夫多要了二十个铜钱,张溥很爽快。片刻之后客船摇摇晃晃到了河中,突然一个大浪打过来,船头的艄公大喊:“漏水了!”
两个仆从跑出船舱,见船头位置一个巨大的窟窿,水如泉涌。
“漏水了!”艄公带着哭音,雾气蒙蒙的河面见不到一只船。
张溥摇摇晃晃走到船头,船只猛一摇晃,他心口剧痛,脚下一个打滑,落入水中。两个仆从奋不顾身扑向河面,只见翻滚的浪花,不见张溥的人影。
汹涌的运河水直通太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