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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这是干啥呀,快坐下,喝茶。”长孙淑雅硬拉着刘月坐下。
“我不喝。”刘月随手一推,把茶杯推出老远,惯性太大,她收手时杯身不稳,骨碌一下,热茶洒得满桌子都是。
长孙淑雅赶紧拿抹布来擦,张巧也帮忙,好在没烫到人。她蹙眉看看刘月,面露难色,一头是自己母亲,一头是自己留下的客人,母亲这么无理取闹,叫她面子往哪搁,叫人家怎么想。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是没说,歉意眼神掠过莫浩东,落到长孙凝身上。
“你不喝就不喝,推啥推,白白浪费一杯好茶。”长孙秋严厉说道,太不像话了,她这是跟谁发脾气呢,又凭啥发脾气,“都这些年给你惯的。”不能说他宠妻如命,爱妻成痴,却也百依百顺,才养成她以自我为中心的性子,老来老来还意发不可收拾,事情稍不顺心就发脾气。
“你说啥!死老头子。”刘月声高八度,‘啪’的一拍桌子,愤愤喘着粗气,“我图个啥,还不是为你孙女儿好,还不是为你们长孙家!”倒成她的不是了,岂有此理。
“是是是,你劳苦功高,大公无私,可人家不愿意就算了,嚷嚷什么。”长孙秋语气弱下,多年顺着刘月成了习惯,一旦真较劲儿他就底气不足,这也就难怪会生出长孙怀安那么一个怕老婆怕得要死的儿子。
当着小辈和外人的面儿被反驳,刘月觉得很没面子,浑浊小眼睛瞪溜圆儿,“我嚷嚷什么我,我就这么大嗓门儿,人家浩东还没说话呢,你们一个个一跳八个高儿反对,都安的啥心?”
“妈,我们是就事论事,依依跟浩东真不合适,别难为他了。”长孙淑雅小心劝道,又满眼歉意看看莫浩东,这事儿闹的,早知这样就不留他了。
“我不听你说。”刘月瞪眼长孙淑雅,胳膊肘儿往外拐的东西,永远不知道为自己家人考虑,该着受罪。外孙女儿攀上一个有权有势的豪门公子,孙女儿要再找一个出类拔萃的对象,那他们长孙家该多荣光啊!再不用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挣汗珠子,到那时候指不定有多少人来羡慕巴结她,多好。“那个莫…浩东,浩东啊,我不听他们的,就听你一句话,对这事儿你自己咋想的?”
“我没有想法。”莫浩东实话说道,他压根就没想,当然没有想法。真后悔刚才急着回屋干啥,在外头多呆会儿,晒晒太阳,啥事儿没有还心情愉快,他们一家人也不用因为他争吵。
“你咋能没想法呢,这可是终身大事,还是你觉得我说的在理。”刘月伸长脖子,期待着答案,谁想插话都被瞪回去。
“您误会了,我,从来没考虑过结婚的事儿,多谢您的美意,但恕我不能接受。”莫浩东客气回绝道。以前老听别人说媒婆都有一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巧嘴,刘月虽不是媒婆,但替孙女儿牵红线也可谓用尽浑身解数。不过,他讨厌夸夸其谈,讨厌纠缠,讨厌被强迫,而且他相信长孙凝的眼光,被她一口否定的人,十成十成真入不得他的眼。
“你这……。”刘月没想到莫浩东拒绝得这么干脆,一点余地都没留,欠了欠身子,扫眼旁边‘该死心了吧’的眼神,倔脾气劲儿立刻上来。不!不能就这么算了让他们看笑话,再说这么好的小伙儿世上打着灯笼也没几个,岂能眼睁睁便宜别人,绝对不行。“你看你这孩子,说啥傻话呢,啥叫‘从没考虑过结婚的事儿’。那老话不是说么,男儿齐家治国平天下,成家可是第一位,头等大事,有了家室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心才会稳,做事才更有动力。再者说了,你现在不早点结婚生孩子,等到老了的时候,谁陪着你,谁孝敬你,孤孤单单的多可怜呐。老婆子我是过来人,说的都是大实话,好好想想。哎!要不我把我孙女儿叫回来,你们见见面,x市也不远离这儿。”刘月非文盲,长孙秋的书她看过不少,见莫浩东态度坚决,改变策略,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听完,莫浩东脸上勉强齐出一抹苦笑,他招谁惹谁了,无缘无故烂桃花砸脑袋上,扒拉不掉了还。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想再浪费唇舌,大不了他回部队,‘惹不起’他躲还不行么。看穿莫浩东的心思,长孙凝拽下他衣袖,递上一个‘放心,我来摆平’的眼神。莫浩东会意,不再说话,眼观鼻,鼻观心坐到旁边。
刘月一看,顿时不悦,浑浊眼眸里小火苗蹭蹭乱窜,自己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结果人家理都不理,装啥清高?算啥东西?呸!“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识好歹。”三十岁还不结婚,说不定哪有问题呢,不得意她孙女儿,她孙女儿还看不上他着,穷当兵的一个,切!有啥了不起,心里臆测着,刘月撇嘴把头扭向一边。
长孙凝抬头扫眼有点儿恼羞成怒的刘月,明眸静静注视着她,忽然觉得她可气,又可悲。她当自己是老佛爷,谁都得看她脸色行事?他孙女儿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塞给谁,谁就得接着?只有太过自以为是的人才会强人所难,碰上善茬子还好说,要是遇上宁折不弯的,倒头来打得都是她自己的脸,何必呢。
张巧和秦伍不便参与,长孙秋父女俩儿在刘月面前等于白废,只有长孙凝敢说句公道话。随手转着茶杯,里头茶叶棍摇摇晃晃,好像浮世身不由己的小人儿,长孙凝悠悠然开口,淡莫语气如风似烟,却在听之人的脑海里刻下一道抹不掉的痕迹。“姥姥,长孙依依给了您多少好处,我出十倍。”
“啥玩意儿?”
“我说,长孙依依给了您多少好处,我出十倍,求您别在祸害难为好人了。”长孙凝又重复一遍。
“好处?她给我啥好处,她是我孙女儿,我替她操心还用收好处吗?”
“那我还是您亲外孙女儿呢?”长孙凝不咸不淡说道,和着多个‘外’字就差十成八千里,咋没见她替自己操过心,好处倒沾不少。
“小凝,你啥意思?哦,感情你自己找着大树好乘凉,就不管你妹妹啦?”在刘月看来,长孙凝凉薄,毫不将长辈放在眼里,一点儿该有的尊敬都没有,照她孙女儿差远了。
“姥姥,我只有小默一个弟弟,哪儿来的妹妹?”长孙凝好笑的看着刘月,曾经,他们谁当过她是亲人。“不过没关系,姥姥我想问您,我找到‘大树乘凉’可是您牵线搭桥说的好话?”
刘月词穷,不安的欠欠身子,不敢看长孙凝的眼神。“没有。”
“既然连我这个‘被流放多年’一无是处的亲外孙女儿都能自己找到依靠,您那集智慧与美貌,才华与德行于一身的宝贝孙女没道理连我的不如,要仰仗您老人家才能拴住她的歪脖树啊。这若让人知道了,多丢您老人家的面子,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天之娇女’连‘结婚对象’都得叫您老操心张罗。知道的是您疼孙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孙女儿是没有的废物呢,连两条腿的男人都找不到。您老可要想清楚,您孙女儿那脾气……啧啧……,我怕到时候才是真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啊。姥姥,我可不想替您不值。还有哇,您孙女儿家条件比我家强百倍,您这么宠她,想必她肯定感恩戴德,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不会亏待您的。”长孙凝又替刘月添上一杯茶,奉承、讽刺、挖苦、提醒,警告混在一个杯子里,那滋味儿,谁喝谁清楚。
刘月浑身好像无数把着火的刀片在割,火辣辣的疼,外孙女儿的话绵里藏针,她若再插手就是承认自己孙女儿是废物,而她把废物当宝贝就是睁眼瞎。还有一点提醒得很对,自己孙女儿的脾气属实不好,领不领情还两说着。眼下外孙女儿的能力有目共睹,在家里说一不二,她有心护着莫浩东,如若自己一意孤行,孙女儿那边没讨好到,再把这头给得罪了可得不偿失。也怪自己得意忘形,看着好男人就往孙女儿兜里划拉,忘了在谁的地盘儿。如今这个外孙女儿可不似以前好说话,认识结交的都是权贵,忤逆她的意思没好果子吃,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孙女儿值得她冒险吗?
嗯,还是小心使得万年船,鸡飞蛋打可要不得。
“长孙婶,我这人话多,有话不说难受你知道,我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哈,别放心上。我觉着吧,年轻人的事儿叫他们自己费心处理去,咱当长辈的给点参考意见就行,省着到头落埋怨。”张巧适时插话道。
“是啊,妈,依依在学校没准儿早有男朋友呢,她不是校花么。”长孙淑雅也赶紧的给铺台阶。
“就是,你自己都没搞清楚底细就人家介绍,不是耽误人家么,忒不负责。浩东这孩子我一见也喜欢,可喜欢归喜欢,也没必要非得抢到自己家。依依那毛毛燥燥的个性照小凝差远了,她哪儿是当军嫂的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