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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家确实很会收买人心,攻克了霍邑之后,除了例行的开仓放粮外,李渊又下令对城内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全部授以散官(有官称无俸禄无官权),士绅学子愿意为李渊叛军效劳的,可以随时拜见李渊接受面试,三言两语便当场任命官职——授官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领官印任官令,这些人只能领到写着官职名称的纸条。
过程虽然粗糙轻率,效果却非常的好,为了真正获得小纸条上写着的官职,这些读过几天书学过几天武的小地主们还是原因死心塌地的跟着李渊干,心甘情愿为李渊充当马前卒。而最狠的还是俘虏政策,对于俘虏到的大兴隋军将士,李渊叛军一个不杀,愿意加入叛军的全部收留,关中籍俘虏想要回关中老家的当场释放,发给路费干粮,还一律授以五品散官,结果这么一来,这些被释放的俘虏自然就成了李渊叛军最好的宣传机器。
首先被这些宣传机器坑苦的仍然还是庞玉和霍世举率领的大兴隋军,狼狈不堪的从霍邑逃到临汾郡治临汾城后,不肯死心的庞玉和霍世举收拢残兵败将准备再战,一不小心就把这些俘虏给收拢了不少入军,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丢了霍邑与粮草辎重几百里路逃到临汾,大兴隋军本就是又累又饿,逃亡严重,连战连败士气低落,再听了这些俘虏宣传的李渊叛军俘虏政策,军心顿时更加动摇。再当李渊叛军在八月初八这天兵临临汾城下时,才刚发起攻城不久,隋军内部就已经发生了叛乱事件,众多士卒在基层叛将的带领下发起叛变,里应外合接应叛军攻城。
随着城内的扩大和叛军的攻势越来越猛,庞玉和霍世举再一次别无选择,只能是带着身边还能指挥的军队继续向南逃亡,结果他们从太原带来的六万大军,只剩下不到千人逃过太平关进入绛郡,余下的不是被杀就是投降叛军,败得不能再败,输得也不能再输,庞玉与霍世举双双放声大哭,然后连绛郡都不敢呆,直接越过绛郡到河东去投奔屈突通,李渊叛军则继续一路招降纳叛,高歌猛进,迅速杀入绛郡,沿途大小城池关隘无不望风而降,再无匹马阻拦李渊脚步。
八月十二日,推进神速的李渊叛军逼近绛郡郡治正平城,屯兵宿鼓山,绛郡太守欲图开城投降,忠于隋炀帝的通守陈叔达杀死太守,领兵坚守城池,可惜才仅仅过去一天时间,李渊叛军就发起了进攻,陈叔达也遭到部下出卖,被部下偷袭打昏,捆绑后连人带城一起献给李渊,李渊亲手为陈叔达松绑,请居上座,感动陈叔达跪地投降,绛郡其余七县也先后主动投降,其中还包括老裴家的根据地闻喜县。
推进如此迅速,战事这么顺利,换成的主帅可能早就是得意忘形、目空一切了,但是做为统帅的李渊父子却十分冷静,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自军之所以取得如此战果,完全是因为对手较弱、敌人主帅接连决策失误和自军运气太好的缘故,越往南打只会越难,自军的隐患也数不胜数,首先就是粮草问题,这么疯狂的快速推进,后方的运粮队根本不可能跟上,同时大后方太原也问题极多,既有刘武周、魏刀儿和雁门隋军残部的威胁,产粮也远远不足以供应李渊叛军越来越庞大的队伍。
后方的粮草供应得不到保证,只有取粮于敌,虽说李渊叛军可以从攻克和投降的郡县中随意取粮,但最多也只是维持军粮不缺,很难保证长期供应,想要获得充足稳定的粮草供应,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夺取一个国有粮仓,而放在李渊前方的国家级粮仓只有两个,一个是潼关西郊的永丰仓,一个就是陕县的常平仓——不过借李渊几个胆量也不敢打常平仓的主意,李渊叛军真要敢从三门峡渡黄河直取常平仓,陈丧良的嘴巴都能给笑歪了。所以李渊实际上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赶快拿下永丰仓。
永丰仓也不是那么好拿的,从绛郡到永丰仓有两条路,一条是平坦宽阔的河东路,取下河东走蒲津浮桥直接渡黄河,走这条路的好处是比较安全,可以保持与后方的联络,难处是隋军名将屈突通坐镇河东,想要渡过黄河就必须得拔掉屈突通这颗钉子。
另一条路是走龙门或者壶口直接渡黄河,绕过河东直扑永丰仓,但这条路更危险,主力渡河之后,屈突通随时都可以出兵切断李渊叛军和后方的联络,也随时可以通过蒲津桥西进拦截叛军南下,而更可怕的是,叛军主力一旦越过黄河进入关中,大兴方面九成九会向东都求援,到时候陈丧良带兵进驻潼关,控制距离潼关仅有五里之遥的永丰仓,屈突通也切断了叛军和太原后方的联络,那么不用交战,饿都能把李渊叛军饿死!
别无选择,李渊只能是拒绝个别谋士提出的直接渡黄河提议,决定率军先取龙门,打通与冯翊诸路叛军的联系,然后再南下攻打屈突通,同时为了牵制最可怕的敌人陈丧良,队伍已经扩大到了十二万余人的李渊毅然分出三万叛军,交给在此前战事中表现出色的大将段志玄,辅之以张道源、唐俭,命令段志玄率领这支偏师走绛县南下,到垣县后东进河内,攻打河内威逼洛阳,尽全力牵制东都隋军,让陈丧良无暇西进增援大兴。
“段将军,你虽然是偏师,但你的职责之重大,丝毫不在主力之下,我军能否抢先杀入关中,就要看你的了。”这是李渊给段志玄的原话,“绛垣二县已然遣使归降,你可以放心南下,时间紧急,你务必要在三天之内赶到垣县,东进攻打王屋,威逼轵关,逼迫河内向东都求援!”
“切记!沿途务必要散播消息,就说你只是我的前锋,我军要先取河内,后取东都!倘若东都不出兵,或者东都派遣其他将领增援救河内,你要倾尽全力发起进攻施压,倘若是陈应良亲来,你就要坚壁自守,切不可贪功轻进,给了陈应良速胜机会,届时只要你能够拖住陈应良十天时间之上,我军取下大兴之后,我也给你记首功!”
稽首唱诺之后,段志玄立即带着偏师往南走了,但李渊还是不肯放心,又令人联络自己在东都方面的朋友亲戚,让他们出面施压,鼓动杨侗派遣陈丧良出兵河内,切保东都安全,同时祈祷次子的预言应验,李密也出兵攻打临清关威逼河内,给东都洛阳制造更多恐慌。
…………
李二的乌鸦嘴也一向很灵,就在同一天,速度同样迅捷的叛军信使也成功把李渊亲笔书信送到了黎阳仓,送到了正在舔砥伤口的李密手里,而看完了李渊的书信后,李密顿时笑了,道:“以段志玄为先锋兵进河内,主力随后就到,然后会师于郡治城下?唐国公好算计啊,拿一支偏师就想骗我出动主力杀进河内,帮他分担压力,想得倒是挺美。”
“魏公高见,这确实只是李渊的诱饵。”新近投靠李密的祖君彦点头附和,指出道:“李渊是关陇八大门阀之一的李阀家主,根基在关中,关中空虚,洛阳有陈应良坐镇,又有王屋、黄河之险,取东都远比取大兴困难,李渊只要不犯傻,首要目标就肯定是关中大兴!他派偏师东进,其目的无非就是引诱我们出兵河内,威逼洛阳,替他牵制陈应良这个可怕敌人,我们绝对不能上当!”
“不能说绝对,李渊的当是不能全上,但也不能一点不上。”李密微笑说道:“我们的最好选择,应该是也派出一支偏师攻打临清关,威逼河内。而且我们还不能敷衍了事,还必须真正的全力攻打!”
“恩师,这么做的话,如果真把陈应良招来了怎么办?”王伯当担心的问道。
“伯当,你以为陈应良真的看不出来李渊的真正目标是关中?”李密大笑说道:“李渊与陈应良之仇不同于天,倘若让李渊取得了关中,坐拥山河之险。他陈应良小贼还能有安生日子过了?我敢断定,李渊的这个诱敌之计绝对不可能成功,陈小贼绝对不可能真的出兵救援河内,我们的偏师只管放心进兵,不会有招来陈小贼的危险。”
“妙计!”祖君彦鼓掌说道:“倘若我军攻下了临清关,俯视河内腹地,陈应良又率军西进救援关中,河内唾手可得,拿下了河内,便又可以居高临下俯视洛阳,有机会就渡河进取,没机会就据河而守,等待更好机会出现!”
李密大笑点头,认可这个判断,除了已经率领偏师南征的房玄藻外,其他的李密军将领也纷纷站了起来,自告奋勇去担任这个任务,但李密却果断摇头拒绝,道:“你们都别去,让裴仁基父子去!”
“让裴仁基去?”王伯当等人都是一楞,忙都提醒道:“魏公,裴仁基是翟让的人啊?”
“裴仁基是翟让的人,但不得重用,在翟让麾下甚是委屈,所以我才要他去。”李密微笑说道:“我不但要让裴仁基去,还要让他带着我的魏公军去,你们说,裴仁基会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