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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下马,乌鲁就解下了坐骑的鞍鞯,准备牵着马先下河去饮马,自己也顺便喝点水。
“乌鲁!别喝,这水不干净!”一声大叫停止了乌鲁的动作。
他回头看了看,是个五十六十的老家伙,同族的老人,比乌鲁高一辈,不过地位不算高。正火烧火燎一般的冲自己叫着。
乌鲁哼了一声:“老胡里改,你乱说个什么?”
“这水不干净。”老胡里改已经抢了上来,指着河水:“你自己看看清楚。”
乌鲁早看清楚了,河水的确并不清澈,甚至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臭味。
“不就是有点脏吗?哪条河水会干净得一点污糟都没有?”乌鲁对此依然毫不在乎,饮马的时候,上游人撒尿马拉屎,下游不照样洗澡喝水?说着他就脱了靴子,牵马跨进水里。手上还提着个羊皮水囊,准备到河心弄些干净点的水。
但老胡里改却一把扯住了乌鲁,一巴掌把他的脸给抽了起来。丘壑纵横的老脸已是七窍生烟:“乌鲁,你要把婆娘孩儿还有打草谷来的这么多好货都留给你那个弟弟,老头子我不拦着你!但你找死前,你先瞪大眼睛看看城上的那是谁的旗号?死了也好做个明白鬼!”
乌鲁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一向凶悍的他不知有多少年没吃过这样的亏了,就是同族的长辈平常面对他这个有名的勇士说话时,也得和和气气。
但乌鲁来不及生气,就算是个浑人,他也感觉到了老胡里改话中的关切。他依言顺着胡里改手指的方向往城头上上望过去。一面绣了汉字的大旗用飞船悬起,高高的飘在半空中。
乌鲁当然不识字,但那面大旗实在是大,看起来比下面载人的篮子都大一圈,拖下来能做顶帐篷,绝对不是普通的宋将。
“那是谁的将旗?”乌鲁回头问道。
“还能是谁?韩菩萨啊!”胡里改声色俱厉冲着乌鲁的耳朵大叫。
乌鲁眨了眨眼睛,然后才反应过来,黝黑的脸竟然变得白了:“韩菩萨?治了痘疮的那个韩菩萨?!”
“菩萨奴三五千都有,韩菩萨还有第二个吗?!”胡里改气急败坏的踹了乌鲁一脚,扯着他的胳膊指着周围:“你睁大眼睛看看,有几个人敢喝水的?!”
乌鲁左右一转,这才发现在蜿蜒绵长的河滩上,的确就零零星星的十来人牵马下了河堤。而且是有人刚下水,就立刻跟自己一样被叫住了。
干咽了一口唾沫,乌鲁战战兢兢的发问,“真的是韩菩萨?”
“你这就只知道抢抢抢,杀杀杀,就不知道睁大眼睛、竖起耳朵。”老胡里改恨铁不成钢的戳着乌鲁的脑门,瞪着昏黄的老眼,“现在有几个不知道坐在太谷县中的是韩菩萨?!”
“真的是韩菩萨~~?”乌鲁心慌得厉害,那可是将痘疮给根除的神佛一般的人物。天下病症无数,医生也是无数,可只听说过给人治病,可有谁听说过把病给剿灭掉的?!
“乌鲁你难道都没感觉到吗?进了太原府之后,打起草谷可比代州要难多了。”老胡里改语重心长,“你前两天打草谷回来,不也在说南人自己烧了房子、烧了粮囤,害你白跑了一趟?这都是韩菩萨做的。他签名画押的公文散得到处都是,上面全都是怎么教南人怎么为难我们的。”
“真的是韩菩萨……”乌鲁现在的脚开始发软了,声音也在发抖。看看脚下,潺潺的河水正绕着脚踝,他脸色陡然一变,仿佛被炭火烫了一般,往后一蹦两蹦,直接蹦到岸边上。
老胡里改忙跟着一起上岸来,直接丢了湿透的靴子,扯了块布擦着脚上的水,边擦边叹:“那个韩菩萨能救人,但也能杀人啊。别的倒也罢了,这太谷县周围的食水,想要要命就别碰一星半点!”
乌鲁用力点着头,打了个唿哨把被丢在河中的爱马叫上来,从岸上的包袱里掏出半幅棉布,也跟着一起擦起脚来。
“老叔。”乌鲁郑重其事的向老胡里改道谢:“这一回多亏了你就了俺的命啊。真要喝水染了病,能回家的可就只剩灰了。”
乌鲁说着,就浑身不自觉的直打哆嗦。想起了过去族里怎么处理疫症病人。有人染了能传人的疫症,可就是连人带帐一把火给烧个干净,而且是不论死活,染了就烧。
老胡里改摇摇头,“不是救你啊!要是水里只是有毒倒也罢了,我怕水里面是有病啊。万一你得了疫症,保不准就能连累了阖族老小!连我这条老命也被送进去。”
乌鲁的声音低了,扯住老胡里改,指着中军的方向含含糊糊的问:“……怎么就敢来攻韩菩萨坐镇的城池的?”
“转世投胎后不还是凡人吗?更别说皇帝也是神佛转世,谁也不怕谁!但我们上辈子还不知是什么马啊狗的,却怎么不怕?!”长叹了一声,胡里改又凑到点头如啄米的乌鲁耳边,低声道:“不过真要攻城,还是别手软,命可是自己的……只要记着箭别往韩菩萨身上射就是了。”
“真的还要打?”乌鲁惊问。
“谁知道呢?”胡里改鼻中哼着,“听命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