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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前只能望空而叹的灵州城,现在就在种谔的面前。
灵州城并不高峻,也不算雄伟,隔了五里地远眺过去,不过是原野上的一小团阴影。就是到了近前,应当也不需要将头仰得多高。
可这座城池对种谔,乃至整个大宋的意义都绝不一般。
在立国之初,灵武节度使冯继业归降,灵州便孤悬在外。在咸平五年1002年为李继迁所夺,知州裴济死难。此后八十年,贺兰山下的这片土地,便成了党项人不断发起南侵的策源地。年年岁岁,岁岁年年,陕西的子民都在烽火和号角声中度过。
重夺灵州,恢复兴灵,灭亡西夏,这是数代大宋天子的夙愿,也是无数西军将士的夙愿。
如今西夏早已灭亡,剩下的也就只剩灵州。
一股冲动要让种谔下令全军攻城,将灵州一举夺占,但他立刻就冷静下来。
比起去年年中时,攻到灵州城下的高遵裕和苗授所率领的十万人马,种谔如今带在身边的只有可怜的两千骑兵。甚至没有民夫的支持,粮草的运输只能依赖搜罗了整个银夏路才得到的四百余辆四轮马车——这主要是从青白盐池运盐用的——只能是勉强支应。
据探马回报,城中的守军早早便将灵州的城门紧闭,区区两千骑兵,不可能攻下这座城池。
这一认知,让种谔心中沉甸甸的。早在北上兴灵的道路上,他撞上了不少辽人游骑,大军北上的情报早就泄露了出去,辽人自然是早已知晓。现在辽军主力并没有等在灵州城下,而是不见踪影,除非能得到他们和党项人的准确情报,否则种谔怎么也不可能放得下心来。
种谔麾下的将士们正在打造今夜的营地,利用了灵州城南被废弃的一座旧日卫堡,倒是很快就将营地搭建了起来。
补全了围墙,修好了箭楼,一顶顶帐篷出现在营地中,安营扎寨的工作只用了一个时辰。
当两队亲兵开始巡视营中内外,种谔神色中仍不见缓和,眉头皱着,显是心事重重。
“大帅。种建中回来了!”年轻的盐州知州出现在种谔面前,抱拳行礼。风尘仆仆的一张脸,眉眼间都凝聚着兴奋。
种谔此时早已换上一副轻松平和的神色。他望了望卫堡下,进入营地的马匹和牲畜远比他出去时多得多。笑容更加轻松了一点:“这一趟收获不少啊!”
抵达灵州后,种谔做的第一件事是派出斥候,追询敌踪;第二件事便是出兵抄掠,就地取食,不然就是坐吃山空,无奈退兵:随行马车携带的干粮干肉支撑不了太久,后方也无法安然运送更多的粮食。
“在山坳里撞上了一个小部落,总计斩获了六百多腔羊,全都赶回来了。草料三囤,干豆和麦子有七八百石,已经留了人手看着了,还请大帅派人去运回来!”丰收而归的种建中禀报战果时中气十足,轻兵而出,最重要的就是抄掠到足够的食物,“还有马和骆驼,加起来也有一百三十多匹!这一路上折损的马匹不少,这一下子能补上一些亏空了。”
种建中身上的血腥气浓得化不开,罩在盔甲外的外袍上,桃花瓣一般的血迹星星点点。种谔眼尖,就在堡下的种建中的坐骑马鞍后,还挂着四颗男子的首级。左右各二,与插着铁锏的皮袋紧紧贴在一起。
种谔没对种建中带回来的战利品多关心半点,“可有辽军主力的消息?”
种建中摇了摇头,声音低了许多,“没有。大半是牧奴,几个看起来有些地位的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耶律余里回来后,就立刻领军往西面去了。不知道是西北的兴庆府还是西南的青铜峡口。此外,留在灵州城中的守军似乎并不多,据说不到一千。”
种谔眼神阴沉,在敌人的土地上,情报远比食物重要。连辽军主力的动向都在抓不到,结果可能会很糟。深呼吸了一下,整理了烦乱的心绪,他又问道:“有没有损失呢?”
种建中脸亮了起来:“就折了一个兄弟,还有五个受伤的。一个重伤,其他四个全是轻伤,包扎一下就能再上阵。”
种谔点点头,神色松缓了一点点,“将伤亡的儿郎送去医工那里。马和骆驼交给杨勇。至于羊,全都分下去。跟杨勇说,随车带来的酒也都一起分下去。让儿郎们过一个好年!”
“诺!”
种建中抱拳行礼,便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