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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稷寒着脸回到后方的营地,因为粮草不济,他在种谔那里讨了个没趣。
坐下来还没等人奉上茶汤,就拍着交椅发作道:“章楶呢?他转运判官做得好啊,该送到的粮食拖到现在都没有到,真当我不能斩他的首级不成?!”
一名亲兵小声的提醒李稷:“运使,章运判方才已经押粮草进了营。”
李稷脸色微微一变,不甘心的又问道:“多少?运到的有多少?”
“听说是五千石,具体数目小人不敢细问。”
“才五千石,够吃几天?”李稷冷哼一声,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章楶出身浦城章家,族叔章得象是宰相,族弟章惇是执政,族侄章衡是状元郎,可是当世赫赫有名的大族,可不是任人欺辱的寒门。没有充分的理由,根本不能动他分毫。
等到解暑的凉汤送上,李稷喝了一口,随即又提声喝问:“吕副使呢?”
吕大钧是李稷的副手,但他对眼下的局面也是束手无策。
夏州离得太远了,提供给种谔的粮草,两成在罗兀、五成在绥德,剩下的则在延州。就是从罗兀城运过去,都有两百里之遥。绥德的粮食要运到罗兀,延州的粮食运到绥德,而从关中来的粮草则是汇集延州。这些都要转运司操劳,组织民夫转运,让李稷伤透了脑筋。
‘得想个办法才是。’李稷想着,‘看样子这一战的结果或许有变也说不定,这时候得先留条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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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东京城和前线的路途遥遥,最新送抵京城的军情,随着各路的不同,与实际时间有五天到十五天不等的差距。
当韩冈同时收到官军攻下兰州、夏州的消息后,并没有染上半点朝野内外弥漫着的兴奋。
兰州的情况乃是预料之中,时间也没有耽搁,甚至比韩冈预计的还要快了一点。
但种谔那边明显就有问题了。与一个月前,种谔率领鄜延军进兵的速度相比,一旦刨去当初在弥陀洞上耽搁的时间,前后所花费的时日竟然一模一样。
——有一点是绝不能忘掉的。在夏州之前,银州、石州,所有的城池都已经被攻破了,所有的敌军也都被清洗过了。这样的情况下,单纯的行军竟然依然与一边作战一边行军时有着一样速度,怎么想都觉得其中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究竟是种谔失去了锐气?还是京营禁军成了拖累?韩冈没有千里眼,但他知道,多半是兼而有之。而韩冈更清楚,如果光是这两个原因还好说,最糟的情况是后方粮草供给不上,因此才拖慢了官军前进的脚步。
而当韩冈看到永兴军路转运使兼鄜延路经略司随军转运使李稷向朝廷发来的急报,声称陕西天气暑热,牲畜死亡太多的时候,不无感慨的发现,最糟的情况已经发生了,而且统管转运的主官分明已经对此失去了信心。
这根本就是开始为了失败而在推卸责任了!现在于天子面前做了报备,等到当真失败的时候,便能藉此脱身了……或许脱身不了,不过至少罪名能推卸一部分给负责牲畜调配的群牧司,由此而减轻一点罪责。
韩冈可不会容忍有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他跟李稷不熟,可不会为这位明显能力不足的转运使多担待一点。
就当着天子的面,韩冈毫不客气的拆穿了李稷的用心:“看来李稷是没有把握能为鄜延路十万兵马及时送上粮秣,为自全而寻求退路了。”
“韩卿何有此言?”赵顼很是不快的皱起眉,李稷不过是在抱怨而已,怎么韩冈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一下跳到老高。
“陛下明察。”韩冈持笏向赵顼一礼,李稷都知道要留一条后路了,他可不会犯糊涂:“臣在战前调配各路军马。在诸路之中,提供给鄜延路的军马是最多的。而且从永兴军路征发的牲畜,分给鄜延路的数量也是最多的。现在各路还没有叫苦,鄜延路却第一个叫了起来,除此之外,臣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赵顼沉着脸不说话,韩冈进一步说道:“同州沙苑监,如今还有三千匹种马,京兆府各县中也还能调集千余匹马驼,只要陛下应允,臣可以保证李稷上报死了多少牲畜,就给他补上多少,并多加两成。这样一来,如果再有粮草不济之事,此罪当与群牧司无关。”
这都是官场上见多的把戏,纸面上的言辞都是表面文章,藏在深处的算计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只是韩冈一人看出来,想来李稷也不会赌其他人都是瞎子。想来他多半是认为群牧司没办法填上这个漏洞,所以才有恃无恐。
只是他错估了韩冈的能力,更是误判了韩冈的脾气。而且韩冈可是自始至终都是反对激进,李稷的做法等于是将刀子送到韩冈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