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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沒有人敢多出一声。眼前事态其实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结果,质疑与否其实都是沒有必要的。
李旦的面目神『色』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毕竟中宗的棺椁就在这里,当着人家已经走远的父亲的面儿,如此的『逼』迫人家留存在世的孩子……这样的手段是何其吞噬人『性』的冷漠与悲凉!
他也是一个父亲,他也有子女,且中宗李显还是他的同母胞兄,且那皇位之上高高坐着、看似光耀无比却其实那样无助的人是他的亲侄子!
念头波及,李旦的心中实实在在起了一道闪光霹雳!纵然他一向都是这般出尘淡然、隔世之味着重,可他也自知自己并不是一个当真纯良无比、半点儿不染尘垢的人。这世道太纷繁也太浑浊,行走于世的人又有几个是干净的?
可此时此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才历经了婉儿的死,故而使李旦对这个世界的各类感情都有了重新的认定、与弥足珍贵的尊崇。他对重茂此时的心境,其实感同身受。
可他终归是什么也沒有说,什么也沒有做。皇帝不动,他便亦不动,就那么气定神闲的负手立在那里,一任这周围的空气在耳畔流转的趋于肃穆。
是时眼下这局面已经尴尬非常!那禅位的意愿已经由太平公主说出來,感念的话句也已经由李隆基总结完,冠冕堂皇的传位诏书亦由刘幽求宣读了完。
这个过场已经走的何其顺势了!
皇帝只能有一个,皇位只能由皇帝坐。这一刻其实相王已经再不是相王,而是正正经经、毋庸置疑的皇帝。新任的皇帝等着接旨,偏生那已经不再是皇帝的旧任愣是就那么木杵杵的定在那里不为所动!无形的压迫感越來越浓郁,焦灼的心念憋在心里,所有人却也都只能干着急沒办法……这岂不是闷杀个人的![]肆夜红楼202
其实此刻的李重茂哪有半点儿试图抗争的心念?他只是一时间惶惶然整个人都傻住了!传位的消息犹如在他头顶打了一记晴天霹雳,他由最初的惊诧到之后的愤怒又不得发作、再度是最后的委屈与怨恨与忧怖与……诸多感情十分复杂的在他脑海里纠葛攒动,以至他整个人都沒了任何举措,只剩下僵僵然动弹不得了!
可场面决计是不能一直僵持在这里的,总得有人站出來做些举动。太平下意识侧目看了眼隆基,隆基亦在这时候不约而同的看向太平,两个默契极深的人目光交汇,自彼此的眼底深处瞧出了些隐动的示意。
会意就这样落在心里。
隆基早便按捺不住,想着干脆站出來把那小皇帝一把揪下來算了!可这样的场合,他这样的身份、辈分,如果是他站出來那怎么都是不合时宜的,故而他辗转之后示意太平,要太平前去提点那皇帝赶紧识时务!
太平公主论起辈分乃是他们的姑母,站出來说话、做事所带來的感染力自然是举足轻重不消言及的!这个恶人沒谁比她更适合当。
太平心领神会,但她心中始终也有着那么一根柔弦,即便外表再怎样的刚毅无情,也无法欺瞒自己本心中的那一份柔情。原本就是他们撺掇了属于人家的权势,说什么韦后其心有异,难道他们这些人便不是其心不轨?况且李显的棺椁就在这里,这样去进一步的『逼』迫人家的儿子,这……
可转念,当日中宗在位时又是怎样防狼一般的防备着相王、太平他们?难道他们便不是中宗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权势的事情本就无关对错,心都狠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步!
一抹凌厉的光『色』倏然便浮过了太平的眼睑,她那颗心随之沉下來,沒有再多虑,煞是决绝的迈了步子几下便行到了御座近前。
重茂被这迎面而來的无形气场震的周身打了个哆嗦,陡一下便回了神志!
太平目光『逼』仄、唇畔曼勾起來,声息带着压迫的力量一下下的顺势又咄咄:“人心已经尽归相王,皇帝啊,这个位置已经不是你的了!”这不冷不热的语调哪里有一丝儿温情?语尽时不待重茂反应,抬手顺着他的脖领子一把招呼过去,将这有些羸弱的少年一下子拽了下去摔倒在了一旁!
重茂那心猛一起落!整个人惶惶然的一个惊蛰,还沒反应过來便已一个趔趄摔到了坚硬的棱柱旁。
一切行径做起來何其顺势,太平吁一口气,睥睨着威威眸光对那在场起了一惊的群臣扫视一圈,此情此景陡然一下有若时空重置,在此刻的太平公主脸上诧异的窥看到了当年武则天的影子……
这是诸臣子们第一次直面见识到他们公主的威仪与手腕儿!殿内的空气是紧密的,屏息凝神间似乎连呼出的气息都很快便凝结成细密的冰。
在确定诸臣子沒人敢有异议后,太平如是干练的一转身,踱步至了棺椁旁,对肃穆而立的李旦颔首行了一个简单的礼:“臣妹在此,恭迎皇上登基!”那如是嘹亮的一嗓子扬起來,波及过寒冬凝滞的大殿,顿然便重又将这冷凝的冰河幻化开勃勃的朗春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