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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仲良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手把围栏,瞧见王思宇走进屋子,便微笑着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二人四目相对,各自点点头,悄然无声地打过招呼,王思宇便走到角落的沙发边坐下,伸手从茶几上摸了一份报纸,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看着报,过了几分钟,就听何仲良大声喊着:“张副厅长,老板有请。”
王思宇抬眼望去,却见一个胖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楼梯,而楼上一位清瘦男人,则腾腾地往楼下走,那人王思宇倒很熟悉,是玉州市检察院的蔡院长,他此时的面色不太好,眉头凝成了一个粗重的疙瘩,与张副厅长在楼梯中间相遇时,两人只轻轻握了手,却没有说话,张副厅长摇摇晃晃地上了楼,蔡院长转头望了一眼,便轻轻叹了口气,径直下了楼,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外,三五分钟后,外面就传来一阵马达轰鸣的声音,一辆黑色奥迪车缓缓地驶出院落。
坐在沙发上等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眼见着一个个人安静地上楼,又悄悄地离开,王思宇把报纸看了好些遍,等得颇为不耐烦,索性把报纸盖在脸上,闭着眼睛眯了一会,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半梦半醒之间,肩头忽地被人轻轻拍了拍,王思宇猛然睁开双眼,只见何仲良正微笑着站在面前,抬手向楼上指了指,王思宇会意,站起身子,向楼上走去,而此时一楼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
宽敞明亮的书房里,方如镜坐在皮椅上,似乎也有些困倦,眯了半晌,才悠悠睁开双眼,冲着坐在对面的王思宇笑了笑,沉声道:“你这小子,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想到张阳骄纵半生,到老竟然栽到你的手里。”
王思宇笑了笑,连忙摆手道:“方书记,我哪有那本事,都是误打误撞罢了,原来只想打个兔子,没想到会撂倒一个熊瞎子,不过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搞清楚,在案子已经被压下来了,他张阳为什么会急着出逃。”
方如镜轻轻地‘哼’了一声,目光凌厉地在他面上扫过,接着眯起双眼,摇头道:“你啊,不清楚的事情还多着呢,以后做事要慎重些,不是每次都会有好运气的。”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满脸的尴尬,仔细想想,自己的骨子里似乎有种喜欢冒险的天性,按常理来讲,这在官场之中肯定会碰得头破血流,但正如周松林从前所说的,自己确实是个福将,每次要紧关头,总能化险为夷,否极泰来,倒真是个异数,想到这,王思宇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低头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后,正襟危坐,摆出了聆听教诲的恭敬姿态。
方如镜缓缓呻了一口茶,摆弄着手里的茶杯,沉吟道:“小宇,我要去华中任职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祝贺方书记高升。”
方如镜把手里的茶杯轻轻放下,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喜悦之色,反而有些黯淡无光,默然半晌,他才摆手道:“有得有失罢了,倒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王思宇‘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心中却在琢磨,方如镜要调走的消息,本来应该被严格控制在极小的范围之内,这么快被泄露出来,显然是有心人在大造舆论,怕的是他在离任前的缓冲期内,突击提拔干部吧,毕竟这是官场常态,每个人在离任前,都要对老部下有所安排,但现在外面已经把消息传得沸沸扬扬,那方如镜恐怕就不好有所行动了。
方如镜双目微闭,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过了许久,他缓缓从皮椅上站起,走到窗边,眺望着远处的风景,默立半晌,沉声道:“去了西山县好好干,当初我在春江市之所以会输给张阳,就是因为在县里工作的时间短了些,而且在以往的工作经历上,过于偏重党务,政务上的成绩不够突出,不如张阳均衡,政绩不是万能的,但没有政绩是万万不能的,要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必须要在‘能吏’二字上下功夫,既要懂得抓经济,又要懂得抓党务,要学会两条腿走路,这点你务必要牢记。”
王思宇端起茶杯,轻轻品上一口,默默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明白!”
方如镜走到书柜旁,从里面挑了几本书,又将三个厚厚的日记本放在书上面,轻轻拍了拍,沉声道:“这几本书你要好好看看,另外,日记里的内容是我从政多年的一些心得,你可以拿去参详,但要记得保存好,不能流传出去。”
王思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站起身来,轻声道:“方书记,请你放心。”
方如镜笑了笑,伸手拿起一本日记,信手翻了几页,怅然道:“宦海沉浮,很多东西都是要自己去体会的,我之所以不让子女从政,就是因为仕途险恶,非常人所能行,你能否适合走这条路,还要仔细观察几年,当年和我同一时期的所谓政坛新秀,后来大多折戟沉沙,大哥前些日子打来电话,希望我能在离职前把你安排好,我没有同意,就是怕害了你,明白吗?”
王思宇微微一笑,轻轻点头,眼前又浮现起那个肥硕的身影来,没想到方如海身在江南省,依然时刻牵挂着自己,这份恩情,真是难以为报,以后真要在仕途上加把力了,不要让老人家失望,只是那个曾让自己为之心动的小师母,已经离自己愈来愈远了,师恩如海,哪里能再生出那种念头来,王思宇轻轻叹了口气,已决心把那位千娇百媚的小师母彻底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