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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和李春芳都是一震,忙说:“臣等不敢。”
“不敢?”朱厚?冷笑道:“真不敢,你严嵩为何要给朕建议兵剿灭女真各部?你李春芳却又为何与严阁老为此争吵不休?”
严嵩闻言大惊,原来皇上竟然认定事情由自己而起,不禁委屈地说:“皇上被那等不祥之梦困扰多日……”
朱厚?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那个噩梦,朕尚且认为匪夷所思,你却信以为真了!”
都道是天有不测风雨,毕竟础润知雨,月晕知风,终归还有形迹可寻,可皇上如此变幻莫测,岂只不润而雨无晕而风!方才还口口声声说那个天狗吞日噬月的噩梦如何如何令他惊恐不安,“悚然惊醒,冷汗潺潺,亵衣尽湿”,还说什么“多次泣告太庙,恳请列祖列宗予以明示,惜乎未得,夙夜忧叹,几不敢寐”,转眼之间,却说别人不该信以为真,简直是倒打一耙!跟上次莫名其妙被逐出内阁,赶去抄《永乐大典》一样,严嵩算是又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天威难测、伴君如虎的滋味,一时身心俱寒,僵在了那里。
“不过,严阁老与国同体,忧心社稷的殷殷苦心,朕还是能体会得到的,尤其是你方才说的那句‘养虎为患’,可谓深契朕心。”说着,朱厚?竟伸手将严嵩搀扶了起来:“朕说过多次,你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奏事之时不必跪,你为何总是不听?”
雷霆之后竟又是一阵化雨春风,甚至可说是一片煦暖阳光,严嵩立刻又活了过来,哽咽着说:“皇上推赤心于臣等,臣等却不能为皇上分忧,实在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朱厚?仿佛没有听见严嵩的表白,又伸手将李春芳搀扶了起来:“李阁老也请起来说话。你心思慎密,老成谋国,朕将朝廷军务托付于你,可谓所用得人。”
李春芳没有严嵩那样谄媚之态,却也感动莫名:“臣与严阁老在御前争吵,实在有失人臣风范,臣羞愧莫名……”
朱厚?说:“这是什么话?御前议事,朕惟愿你们都能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如此方能查缺补漏,共致中兴。徐阁老也请起来吧。”接着,他用方才抚慰严嵩之时同样的语气,对李春芳说:“朕最欣赏你方才说的那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此梦虽荒诞不经,更不见得便是天人示警,但若是朝廷不未雨绸缪,预则立之,只怕百年之后,我大明真有旦夕之祸啊!朕方才说让你会同兵部,借整军之际,斟酌解决建州三卫的问题,便是此意。”
说来说去,皇上还是信了自己那个噩梦!事关大明社稷安危,李春芳也不敢再明确反对,只好说:“请皇上宽限几日,待臣与蓟辽总督马西平商议出个妥善的法子来,再恭请皇上圣裁。”
“朕一再说让你会同兵部,借整军之际,斟酌解决此事,你却还是没有明白朕的意思啊!”朱厚?说:“建州三卫归顺我朝已有一百多年,牵制兀良哈、土蛮等部,于稳定国朝东北边防有功,朕若是命蓟辽军镇以刀兵相向,岂不令归顺我朝的异族各部寒心?朕非昏聩之君,岂能干出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李春芳被弄糊涂了,便大着胆子问道:“臣愚钝,恭请皇上明示。”
朱厚?说:“三卫指挥使及以下各级军官将佐按品秩授予相应军衔,所辖兵士予以整编。不过,建州虽也算是边地军事要冲,毕竟只是弹丸之地,留下一卫足矣,其余两卫调至京师驻防。至于建州卫、建州左卫和建州右卫哪一卫保留,哪两卫调防,由你们兵部酌定。朕的意思是,建州地处东北边陲,有牵制兀良哈、土蛮等部之责,自然要留驻实力最强的卫所,卫所指挥使及各级军官将佐均可高定一职一衔。两个调防的卫所就与我明军同例。”
三位阁员大致都明白了皇上的“二桃杀三士”的用意,齐声应道:“皇上圣明!”
圣明?朱厚?心中苦笑一声,是否妥当,大概只有天知道吧!
不过,方针政策已经交代下去,具体如何实施便是内阁辅臣的事了。反正按内阁和六部的办事效率,这么大的事情不论证个一两个月只怕拿不出具体的方案,呈报御前审阅修改之后颁行天下,少说也得一年半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都再考虑考虑吧!两难若能两顾,不让女真部族为中华民族的兴盛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好了……</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