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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张泽羽的印象中,古人好像都喜欢早睡早起,讲究的是个ri出而作ri入而息。ri出而做可不是太阳出来了才起床,得在天还没的时候就得起,穿衣、洗漱、叠被、吃饭什么的都忙活完了,天亮就出门干活去了。为了不给刘主教留下个懒惰的印象,他在卡车的后排里睡了三四个小时以后就不敢再睡了,钻出睡袋以后发现卡车周围已经有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在围观了。真的应了禅宗里的那句话,“五更清早起,更有早行人”。
张泽羽收好睡袋,从背囊中拿出洗漱用品下了车。他刚想问周围的人去哪儿打水,好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似的,只见一老者提着一只木桶从地窝子里爬了出来,看样子像是要去打水,张泽羽一看,干脆也别问了,直接跟着去就是了。于是他到后车厢拿了一只红se的塑料桶跟在老者身后。
老者并未发现身后有人跟着他,不紧不慢地走了四五百米之后,走进了一个小水塘。此时水塘已经冻冰,在水塘的中心盖着个草帘,老者将其掀开以后,下边露出一个一米多长,半米多宽的冰窟窿。用木桶一点一点地磕破冰窟窿表面冻着的一小层薄冰,老者从里边打了一桶水上来,然后把水桶放在一旁,再把草帘盖上。待他转身往回走时,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张泽羽,想起来这是昨天半夜来的那个人。在两人靠近了的时候,老者对张泽羽说了句:“主内ri安,小兄弟也来打水啊?”
老者一嘴正宗的沈阳话把张泽羽逗笑了。后世,因为受广播、电影、电视里的普通话影响,就算是土生土长的沈阳人也少有说这么正宗的沈阳话的人了。张泽羽冲着老者点了一下头,“嗯,早上好。我也打点水洗洗脸刷刷牙。”
老者不知道张泽羽是被他的沈阳话给逗笑了的,还以为这孩子懂事儿,不笑不说话呢,对张泽羽的印象分顿时大增,就善意地提醒了一句“往上提(di)搂的时候加点小心,那嘎达滑,别卡了(摔倒)出溜到冰窟窿里边去。”
“好的,谢谢您提醒,我一会多加点小心。”
“那你去吧,我先回去了。”老者提着水桶慢慢地往回走。
“好嘞。”张泽羽点了一下头。
在两人擦肩而过之后,张泽羽笑的更厉害了。心想,这老头说话可真有意思。看来严肃有时候也是一种幽默,当语言的方式和语言的内容落差很大时候,其幽默效果往往比语言内容本身更加强烈。比如,英文版的《说句心里话》,演唱者非常严肃地唱“oo……”让人听了就想笑,刚才的老者也是一样。
走到冰窟窿旁边,张泽羽掀开草帘,水面还没那么快就冻上,但是有很多冰碴飘在上边。平着把水桶放进水中,等水桶装满了混着冰碴的水之后再慢慢地往外提,这时候张泽羽能感觉到脚下确实很滑,多亏了刚才那位老者的提醒了,不然还真容掉到冰窟窿里边去。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了。经验这东西确实很宝贵啊。张泽羽想到了从网上看到的一个段子,说的是二战之后,韩国和菲律宾都是美国的保护国,人口和各种资源都差不太多。可是韩国的发展要比菲律宾好很多,表面上看起来可能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但是其核心根本在于,韩国受到中国文化的影响很深,吸收了两三千年的智慧经验,发展再赶不上菲律宾那就真的没地方说理去了。
张泽羽低着头就这么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着,当走到水塘边上的时候,脚下冰层里的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停下脚步,用靴子把冰层表面上人们走路带来的泥土蹭掉一些之后,他看出来冰里是什么了,原来是只死猫。而且还是一只严重腐烂了之后再冻到冰层里的死猫,看的张泽羽一皱眉,这也太恶心了吧。但这仅仅是个开始,张泽羽放下水桶,沿着水塘周围搜索了一圈之后,他发现了更多让他恶心的东西。
以冰窟窿为为原点,死猫作为12点,在3点方向他发现了很多生活垃圾;5点钟和7点钟之间有很多粪便,冰上冰下都有,看来那位置很长时间以来一直被当做公厕使用;最瘆人的还是10点钟方向,冰面下边竟然冻着一个连脐带都没剪的死孩子。
“这水不能用!”张泽羽把水桶里的水倒在了冰面上,拎着空桶回到了卡车的位置。
奢侈就奢侈吧,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张泽羽从车上拿了瓶纯净水,多半瓶倒在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剩下的小半瓶则用来刷牙。
见他刷着刷着就口吐白沫了,一直在围观他的人发出一阵惊呼,互相开始议论起来,有人说他抽羊角风了,有人说他中毒了。张泽羽把牙刷从嘴里拿出来对众人说,“刷牙。”不明真相的群众更感觉新奇了,原来刷牙也可以吐白沫的。
几个胆子大的孩子壮着胆子走到卡车旁边,用手摸了一下卡车之后,紧张地把手缩了回来,看看没事,又用手拍了拍卡车,发出声声带有金属质感的响声,家中的大人怕孩子惹祸,赶忙上前把孩子拉走。张泽羽看着孩子们被大人拖着往回走时还不住回头还恋恋不舍的表情,把牙刷交给左手,也用手拍了拍卡车,“我的车,铁的。不咬人。”因为嘴里还有牙膏,说话时竟然吐出了一个大泡泡,周围顿时一片笑声。
这要是没看到刚才的那个水塘,张泽羽也会笑的,可是此时他一点笑的心情都没有。感觉眼前的这个中国让他太陌生了,这就是有三千多年文化传承的泱泱大国的风貌么?怎么感觉好像是欧美的自然学家到了非洲的原始部落拍动植物的纪录片呢?不行,一定要做点什么。对,一定要做些什么。
这时刘权岳梳洗完毕,浑身上下干净利索地出了他的那间屋子。周围的人见了他,都纷纷上前打招呼:“刘主教主内平安。”
刘权岳也一一回应说,“各位兄弟姐妹主内平安。”
张泽羽连忙快速把牙刷完,用毛巾擦干净嘴角之后,他来到了刘权岳面前。
“刘主教早。”
“张兄弟早。昨晚没睡好吧?”
“睡得挺好的,暖暖呼呼的,没冻着。”
“如此也不是长久之计,教会在城里号了家茶馆,平ri里传福音和做礼拜都在那里。后院还有间空房,虽说有些破旧,但是修补一下还是可以住人的。我准备先将学校安在那里,白天你上课,晚上就可以住下。你看如何?”刘权岳在加入教会之前,曾经是一名汉军正黄旗的军官,所以,说到租房子的时候,才会用“号”这么个军队常用的词。既然是号,那肯定是不会给钱的,因为这架茶馆原本是义和拳的一处堂口。俄军打来之前,义和拳就一哄而散,抵抗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俄军占领奉天城之后,这家茶馆就交给教会使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