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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正落深秋季节的小雨,河面一片烟雾。运河笼罩在这种灰色的雨雾里,濛濛胧胧,有种江南风韵。
通州的风景美丽悦目,河流清明透彻,沿河两岸有绵延不绝的秀拔山峰。柳家村的小码头是个丁字街,沿河一带的房屋并不是很多,多数是船上人住的,另外一条竖街,通州书院凭水倚山,接瓦连椽堆叠而上,黑瓦白色的粉墙,不拘晴雨,光景都俨然如画。
徐灏很喜欢在这里散步,近几天每天都要去梅叔的小湖走走,也时常遇到那位骄横的柳家少爷。
湖边架了几具水车,村里人都自过来帮忙车水,小湖逐渐干涸,芦苇整个显露出来。
夜晚,徐灏和梅叔吃了酒,带着几分醉意,梅叔扛起九尺多长的干草叉,弯着腰钻进了芦苇从中。
“明天就要干湖了,偷鱼的人今晚一定会下手。”临走时,梅叔牙咬切齿的说道。
因为是夜晚,徐灏没有随着他过去,梅叔是这一行饭的,在淤泥里也能如履平川。
站在窝棚前凝视着漆黑黑的湖面,徐灏想起了自家的燕雀湖,这一次离京已经一年多了,除夕前无论如何都得赶回去。
十月的湖风冷飕飕的,残缺的月亮很吃力地穿过层层云围,星星频频闪烁着微亮的光芒。
白酒的力量渐渐地涌了上来,梅叔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了,种地,饭不够吃,做船夫年纪太大了,借了柳少爷一笔钱和很高的利息来盘湖,眼看着血本无归,心情自然十分恶劣。
幸好梅叔保持着倔强的心态,没有自暴自弃。摇摇摆摆,无意识的望了一望那两三里地外沐浴在月光下的家,以及寡嫂低矮的茅屋,一脚高一脚低的走向出水声的芦苇丛。
“是谁?那水声?”梅叔判断出芦苇中的声响很奇怪,用力捏了捏手中的干草叉,大声叫了起来。
“哪一个在水里?”
声音在午夜传出了老远,梅叔向前走了一步,静心等了一会儿,再次听见了奇特的水声,“好呀!老子叉死你们。”
顷刻间。就像一群出巢的水鸭子似的,六七个拖着鱼篮的黑影,从芦苇丛中钻了出来,不顾性命的爬上湖堤,向着四方奔跑。
梅叔老眼里迸出了火星,举起干草叉追了过去,用力搠翻了一个长个儿,再追上去,又把一个矮子放倒了。篮子里满满的河鱼,活蹦乱跳的又跳进了湖水里。
梅叔的小伙伴们也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总共捉住了四个偷鱼贼,七手八脚的用两根草绳子绑着俘虏。推到了窝棚前,徐灏提起了气死风灯仔细一看,大家伙都不觉失声哈哈大笑起来。
当天上的朝霞扫尽了疏散的晨星的时候,梅叔正同小伙伴们踏上了水车。在那遥远的一条迂曲的小路上,有一个驼背的穿长袍戴眼镜的家伙,带着一个长随直奔这边而来。
王老伯停下了动作。干脆坐在了车上,揉了揉细小的眼睛,用手遮着额头向来人的方向瞅了一眼,正色教训似的对梅叔说道:“你不要响,万事让徐公子出头。”
老人家不自觉的装了个鬼脸,又对其他人警告道:“谁都不许笑,不然我敲破你们的狗头。”
四个人都用破抹布塞着嘴,倒绑在了后面的柳树上。
王老五一派闲散的摸着他那几根稀稀疏疏的胡须,背着手,仰着头,似乎在一心一意地欣赏那彩霞的天际。
柳四叔脸上挂着鄙视的笑意,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灌了一口老酒,哈出一口白雾。
徐灏则笑着走前几步,微微拱手,驼背的穿长袍戴眼镜的家伙来了。
“早啊!柳少爷。”
“哦,早,徐公子!”
相对徐灏的气定神闲,柳少爷不自然的笑了一笑,难堪的沉重的情绪胁迫着他那颗跳动的心,勉强颤动着嘴唇问道:“徐公子,看没看到我家的长工和我的侄子?”
徐灏摇头道:“没看见,大清早的,你侄少爷恐怕还躺在被窝里吧。”接着又抛过去意味深长带着讽刺的微笑,不紧不慢的道:“长工,一定去放牛打草喽。”
“没有,昨夜都没有回家。”
“打牌去了。”
“不,他们似乎提着鱼篓子走的。”事实面前,柳少爷也不好抵赖,渐渐有些尴尬和为难了。
徐灏点头道:“这么冷的天气,侄少爷还要摸鱼吗?唉,到底是有钱人家,这样的勤俭,难怪我们该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