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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想到区区不足百里的旅途竟然这么漫长,这么累,昨儿一路上受够了马车的颠簸,除了可以极目的一个连一个出现的村落,一座跟着一座矗立的宝塔,珠江三角洲百年的沧海桑田愣是被他给错了过去,还没到广州在马车上就迷糊了过去。
杨彦昌起个大早便迫不及待的出门了,以一个古人的身份贴近一个真实的古城,无疑是令他激动的,当然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虎背熊腰的跟班,赵虎,赵阿伯的大儿子,已经十七八了,也唤作虎头,在西关唐家茶庄里以学徒的名义干着保镖的勾当,杨彦昌闹着要出门,唐老爷的生意正忙陪不了,他自然被唐耀派出来做个贴身护卫。
“郡城之俗,大抵尚文,而其东近质,其西过华;其南多贸易之场,而北则荒凉,故谚云:‘东村西俏,南富北贫’。”
从十三行时代开始广州的经济中心便不再属于内城了,古老的城墙外延至珠江岸边慢慢开始繁荣起来,而广州西门外的西关从道光伊始大片的良田变成了民居、商栈、道路,在上海还没有取代广州成为中国最大的口岸之前,这就是西关的黄金时代也是广州的黄金时代!
而唐家传了三代的茶叶铺子就在这里,据说原本唐老爷的祖父在离着不远的旧宝华置办的还有宅子房产,不过在英军攻破广州城那年就卖掉了,还差点顺手结果了这家铺子。
“可惜在城外不然可得见识下老夫子口中的大书院了,啧啧,换成将来的单位怕不得有个三四平方公里吧,大学见得多了,古代版的还真没见识过。”杨彦昌驴友情怀有些膨胀。
“不过话说回来,记忆里过年才见过赵虎头,这怎么好似又壮了几分,赵家这爷两一个比一个剽悍,生在江南这地界也真算是奇葩了,赵虎头老实巴交认个死理还能打,跟着我刚刚好,万一遇见那老李,忽悠两句保管教他只往上冲,嘿嘿,最好直接把老李打他个半身不遂,一劳永逸啊…”心里嘀咕着,杨彦昌眼角不怀好意的扫过身边的壮硕少年。
“凼凼转,菊花圆,炒米饼,糯米团。亚妈叫我睇龙船,我唔睇,睇鸡仔,鸡仔大,捉去卖。卖得几多钱?卖得三百六十钱。”
几个小娃娃在街边追逐着唱着歌谣,手中拿着料泡偶尔的几声鸣响应和着清晨的西关街头巷尾的喧嚣,并不宽敞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或许会有几个轿夫矫健的扛着轿子稳步却不失迅捷的走过,令人无法相信他们的速度,再或者忽然出现个金发碧眼的洋人悠哉的走在这道旁挂满了木质店牌的街道上,杨彦昌目不暇接中却蔚然一叹,满街的长辫,古老的稽首礼,一切亲切又陌生,这十九世纪的中国。
即使被上海拿走了最美的华冠但清晨的西关繁荣昌盛,街道上的老百姓们着洋人们畏缩的目光,“殖民色彩的繁荣就是这样的吧?一如这畸形的帝国!”杨彦昌不知怎的忽然回想起很多年前那位很愤青的初中历史老师来。
“少爷,我们走吧,再往前就是华林寺了,那边还有些田地池塘,听说有几家豪商正在那边盖院子,这段时间就属那的变化最大。”
杨彦昌正蹲在街头研究着小贩摊上的料泡,这种用玻璃吹成的小馒头似的泡儿刚刚就被几个孩子吹着,爆破开的一下还把他给唬了,瞄了眼说着这话的虎头,顺口又衔着那小管呼吸几下,薄薄的玻璃便响动起来。
“这样薄的一层怕是一使劲儿就得破了吧!”杨彦昌想着自己刚才的被几个小孩鄙视的样儿忽然有些好笑,“自己得是被那几个小子当土鳖了。”
“嘣儿”一声,腮帮子一鼓,果然。
“嘿,小少爷,弄破了这玩意儿,还不说买吗?”油光的大辫子盘在头顶,咧着黄牙的小贩听着响声就叫嚷开了,“赶早的第一庄买卖,再送你个图吉利,算八十文的东西算个五十就便宜了你,赶紧的。”
杨彦昌一愣,还没答话,“别胡咧咧,你赵爷爷在西关这片地待了三四年,还没听过五十文一个的料泡儿,荸荠大小一个,零卖只得三四文一个,给你五文钱算得起你。”赵虎头瓮声瓮气的说完甩下几个铜子,拉着杨彦昌就汇入了人群。
“少爷,我问你话那晌就要你走的,那小贩从料泡铺里提的货,盯着的就是面生的小孩子,少爷要是喜欢料泡玩儿,料泡铺子里馒头大小的也才十几文一个!再说以前不是给你买回去玩过嘛。”
杨彦昌抬起头了这说话直接的大个儿,颇有些羞赧,也有些纳闷自己身子骨变小就罢了难道心也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