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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7-02
第四章
孙天羽彷佛一条蚯蚓,在泥土间越钻越深,忽然臂侧一痛,却是地下藏著一只蝎子,被他惊动,甩开蝎钩狠狠蛰了他一下。孙天羽早料到土中少不了蛇蝎之类的毒物,蝎钩及体,他身如木石,硬生生挨了蝎子一记狠蛰,然後手臂微抬,将那只蝎子挤得粉碎。
孙天羽微微松了口气,他这几下全用的阴劲,即使自己也听不到半点声音,绝不会惊动旁人。
只要能躲过这一劫,将方才听到的情报禀报上去,自己在皇城司的地位必然能连跳数级,升官发财自不用说。
忽然头顶的落叶呼喇一声被人踢开,接著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伸进泥土,抓住自己的脖子,像拔萝卜一样把他拔了出来。
程宗扬笑道:我说的吧,这下面还藏的有东西。老兽,信了吧?
他打量孙天羽几眼,然後挑了眉毛,官差?
孙天羽脖子被那兽蛮武士掐著,两眼死鱼一样翻白,勉强从腰间摸出一块腰牌,亮明身份。
皇城司的……程宗扬摸了摸下巴,然後对青面兽道:刨个坑埋了吧。
头朝下。
孙天羽极力挣扎,两手比划著,似乎有关紧的话要说。
程宗扬示意青面兽松开手,孙天羽立刻叫道:爹!爹爹!饶孩儿一命!
程宗扬吸取了陆谦的教训,想听听这官差有什么话说,没想到这官差平白把自己抬了一辈,直接放到爹的位置上了。
程宗扬晕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叫道:喂喂喂!这位官爷!你好歹也是公务员,有点儿骨气好不好?要点儿体面行不行?
爹爹教训得是!孩儿记住了!只求爹爹饶孩儿一命!
青面兽认真道:吾把他埋深一点。
等等,程宗扬道:我说兄台,瞧年纪你比我还大点吧?这称呼叫出来你不觉得亏心?
孙天羽立刻道:有德不在年高!爹神功盖世,隔著数丈就知道孩儿藏在地下,孩儿这声爹爹叫得心甘情愿!
程宗扬暗道:我会告诉你我是走过来正好感觉到地下有死气吗?
这家伙不但够无耻,而且也够狡猾,程宗扬倒有点不想杀他了。政界的太师府、军界的太尉府自己都已经拉上关系,宫里有童贯这个小家伙,著力培养个几年,绝对是个上好的耳目和帮手,如果在皇城司这个特务机构再放条内线,自己在宋国的业务想不顺利都难啊。
你叫我爹?
孙天羽叫道:爹!
打住!程宗扬道:你好意思叫,我还不好意思听。这样吧,你叫我叔得了。
叔叔在上!请受侄儿一拜!孙天羽也不含糊,当即呼喇跪倒,一个头磕下去。
程宗扬抬起一脚把他踢晕,然後吩咐青面兽,找个地儿把他埋了。大头朝上,留口气,等办完事再处置。
青面兽刚把那官差埋好,撒了堆泥土落叶在他头上,忽然林外传来一声短促的鸟鸣,却是在外围警戒的俞子元等人发出的警示,接著俞子元吐气开声,我等皇城司在此公干!闲人回避!擅闯者杀无赦!
程宗扬暗赞一声敏捷,刚抬起头,便看到远处枝叶纷飞,俞子元等人已经与来人交上手。
程宗扬心里纳闷,野猪林虽然荒僻,好歹还是临安的地界,怎么就有人敢和皇城司动手?到底是哪方势力?
思索间,一个身影从树上如飞般腾跃而至,却是一个俊俏的小尼姑。程宗扬一眼看去,一半是火冒三丈,一半是心花怒放。
来的这尼姑不是外人,正是在香竹寺见过的静善——说起来还是自己购买的货物,足足花了自己一百金铢!可恨慈音那个老贼尼是个诈骗惯犯,拿了钱就跑得无影无踪,白白耍了自己一道。这会儿货物自己送上门来,还能让她飞了?
程宗扬一裹大氅,横身挡在那尼姑前面,笑道:静善师太,筠州一别,你与令师杳无音信,今日相见,实在是有缘啊,哈哈……
静善停下脚步,冷冷抬起下巴。
没等程宗扬搞明白她这是唱的哪一出,就看到一群光头和尚从林中奔出来,为首一名清瘦的僧人面带戚容,大袖飘飘,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若与此事无关,还请让开,以免误伤。
程宗扬道:谁说没关系?这位小师太——可是我的人!
此言一出,顿时就捅了马蜂窝,一群大和尚不要命地冲过来,那模样摆明了要把他碎尸万段!
干!
程宗扬没想到自己瞎搞一次英雄救美,会惹出这么大的阵仗——一群光头大和尚不要命地和自己抢尼姑,世道都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要动手自己也不怕,可这会儿自己大氅里还藏个光溜溜的大美人儿,动起手来,要不了两下就得露馅,要被这帮和尚看到,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关键时候,青面兽用事实证明,真正靠得住的还是五只羊!
青面兽肩背一耸,取下长枪,招术还未施出,顶端的枪套便呯然碎裂,露出一截雪亮的枪锋。
青面兽咆哮声中,长枪一记横扫,将一众僧人的攻势尽数接下。
程宗扬一脸晦气地看著静善,叫道:跟我来!
程宗扬裹紧宽大的大氅,与静善一前一後往野猪林边缘掠去,紧接著便见金兀术和豹子头穿林过树狂奔而来,下面还有一个裸著上身的花和尚野马般大步狂奔,林冲远远在後面提刀戒备。
金兀术边奔边吼道:鲁大师受伤了!
程宗扬愕然道:老术!我没听错吧?鲁大师不是好端端……
话音未落,鲁智深便哇的一口鲜血喷出。
鲁智深一身硬功江湖中少有人比,轻功却不怎么灵光,全靠著强横的修为与林冲一道闯到林边,正遇上金兀术和豹子头。野猪林一战,双方约好同进同退,听说鲁智深受伤,金兀术倒是很慷慨,晃著大脊梁要背鲁智深一段,花和尚却不肯,道是洒家有手有脚,哪里不能自己走?而且佛祖说过众生平等,当和尚的便是骡马也不好骑乘,何况是兽人兄弟呢?
金兀术被他这句兽人兄弟叫得豪兴大发,当下也不废话,带著两人赶来找家主,却在此地撞上。
程宗扬恨不得再披一条大氅,好挡住李师师的视线。不知道陆谦用了什么手段,将阮香琳的六识尽数封闭,自己从树上解下她,来不及处置,乾脆就藏在大氅下面。这会儿阮香琳六识被禁,穴道被封,手脚被缚,连嘴巴都被塞住,自己的大氅又是带拉链的,藏在里面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可毕竟是个大活人。万一被李师师发现她亲娘这会儿光著屁股塞在自己衣服里面,程宗扬都不知道她应该捅自己一两剑还是七八剑才算合适。
程宗扬硬生生停住脚步,躲在树丛中间,拉著大氅叫道:鲁大师,伤势怎么样!
鲁智深顾不上答话,啐了口血沫便指著静善暴跳如雷,兀那尼姑!你好毒辣的手段!敢杀我师弟!
静善抬著下巴道:大孚灵鹫寺的叛佛者,有一个都太多了!
呔!鲁智深不顾伤势,奋起禅杖就要和她拚命,但他伤势不轻,禅杖刚举起一半,身上的金光就黯淡下来。
静善法号里虽然有个善字,却不是什么善茬,素手一扬,打出一颗念珠,直取鲁智深额头。
李师师正去看鲁智深的伤势,见状抬手去挡,但她修为平平,念珠入手,恐怕一只手便废了。程宗扬叫道:狼主!
金兀术虎跃过去,脖颈一摆,张口咬住那枚念珠。紫檀念珠在他齿间发出令人牙酸的磨擦声,金兀术匕首般的兽齿被崩掉一块,那枚念珠也被他咬得粉碎。
这对贼尼师徒没一个好东西!程宗扬擎出珊瑚匕首,朝静善修长的粉颈中刺去,切齿道:贼尼姑!
静善甩身一跃,落在丈许外一根树枝上,鄙视地说道:像坐骑一样背著人类,你们把兽蛮武士的荣耀都丢尽了!
金兀术兽脸一红,豹子头却理直气壮地吼道:你知道个屁!一只羊!整整一只!
旁边忽然一声长笑,秦会之洒然走来,向程宗扬道:属下为家主介绍一下,这位静善师太,乃叵密的高徒,十方丛林指叵密为外道,叵密指十方丛林背叛佛旨,双方不共戴天。鲁大师仗义出手,却是趟了一漟不该趟的混水。
鲁智深倒是豁达,洒家背得黑锅比你见过得都多,也不缺这一只,只是杀我师弟却是不该!
秦会之道:如果小师太今次的目标是林教头的性命呢?
鲁智深一抖禅杖,且过了洒家这一关!
秦会之露出成熟男人魅力十足的笑容,温言道:静善师太?
静善冰冷冷道:不错,贫尼受人之托,要取林教头的性命,遇到十方丛林的叛佛者,只是意外。
静善身後传来一个笑嘻嘻的声音,如此说来,小生倒是与小师太能联手一番了?
程宗扬浑身一震,西门庆!
西门庆舌灿莲花地说道:程兄别来无恙?当日五原一见,小生便知道程兄一表人材,绝非池中之物……
没等他说完,程宗扬便叫道:我干你娘!还我艺哥的命来!
程宗扬当先杀出,鲁智深压下伤势,挥起禅杖径直往静善立足的树干一铲,大树齐胸截成两段,迫使静善飞身而下。
我来!林冲横刀挡在鲁智深身前。
这边金兀术早已按捺不住,把苦胆都几乎吐出来的童贯往树边一丢,解下狼牙巨槌,咆哮著朝西门庆杀去。
豹子头牢记著打赌的那只羊,大猫般趴在树边,闭上眼只作不见。忽然他昂起头,急促地抽著鼻子。
接著程宗扬的叫声传来,我干!豹子头!老兽都快被那群和尚整死了!你还记著那只羊!
豹子头嗅到风中的气息,怒吼一声人立而起,抬手解下巨斧,连马鞍都顾不得拆,就那么背著向林中奔去。
青面兽出现在一棵松树高处,接著身後一声大喝,大悲天龙!
那棵松树彷佛被一个巨人奋力一击,从根部折断,树身倾斜过来。青面兽手脚并用,沿著树干狂奔过来,忽然他身体一转,绕著一根树枝打了个滚,双手擎出长枪,朝背後刺去。枪势方动,鲜红的枪缨便化作七朵碗口大的红花。
林冲眼睛一亮,叫道:好枪法!
净念举杖架住枪锋,接著大孚灵鹫寺众僧纷纷现身。众僧一见到静善顿时红了眼,一边画著卍字符,一边叫著:佛祖保佑!
清除外道!
佛祖圣灵!与我同在!
我佛之光!照耀前路!
一边持杖举棒的上去斯杀。
眼前的战场乱成了一锅粥,场中除了林、鲁二人,还有十方丛林、黑魔海、叵密外道和盘江程氏的人马,大家各自为战,一会儿拼得你死我活,一会儿又联手对敌,打得不可开交。
可这场乱战还没到**的时候,随著俞子元与众人会合,程宗扬才知道他们为何打出皇城司的幌子,还有人敢捋虎须。原因很简单,来的是正牌皇城司义组的人马,而且还有长安六扇门总部的三名捕快随行。
义组指挥使田义方与赵奉安一样官拜武功大夫,但义组在皇城司中地位远高於诚组,由於皇城司使李宪常年在外征战,实际负责皇城司行动的是另一名大貂璫封德明,他的心腹便是义组。
田义方鹰隼般的眼睛在场中一扫而过,知道行动已经出了岔子,当即使了个眼色,约束手下不得乱动。那三名受皇城司之邀,来临安参与办案的六扇门捕快却不知端底,见到有人斯杀,当即涌起强烈的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