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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这里的钱塘便是临安了。」
秦会之道:「临安城东依钱塘江,西面便是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湖。昔ri纵横天下的蛇仙白素贞与太乙真宗的大长老许仙决战於断桥,十方丛林的金山寺大师法海出面调停,白素贞与其妹小青被大师风采所感,皈依金山寺门下,引出无数佳话……公子可是著凉了?」
程宗扬咳嗽著说道:「白素贞和青蛇皈依金山寺?接下来是不是该水漫金山了?妈的!法海老和尚还真行啊!」
秦会之露出暧昧的笑容,「世人尽道法海大师佛法无边,有此想者,唯公子与会之耳……」
「激an臣兄,你也觉得法海和白素贞有一腿?」
秦会之神情怡然地反问道:「莫须有?」
程宗扬挑起拇指,「激an臣兄,你行。有种你在风波亭再说一遍。」
「拾人牙慧耳。」秦会之道:「我这句『莫须有』,怎及得上贾太师一言的血雨腥风?」
「秦兄太谦了,我怎么觉得贾太师是跟你学的呢?」
秦会之笑道:「贾太师竟然也想出卖爵的主意,可见宋国是真穷了。」
整个临安城依据钱塘江和西湖的地势,形成一个北宽南窄的长方形。南面紧邻钱塘江的是宫城,北面是民居。钱塘江在临安城东,钱塘门却在城西,面向西湖。车马沿著湖岸行来,一路看到的是凤林寺、大佛寺、昭庆寺……
程宗扬纳闷地说道:「听说太乙真宗是宋国第一大宗门,怎么一路这么多寺庙,没看到一座道观呢?」
「道观大都在临安城内,」秦会之如数家珍地说道:「有景灵宫、万寿观、太一宫、鹤林宫、龙翔宫、上清宫、宗阳宫、冲天观……大小十余处,其中宗阳宫属阳钧宗,万寿观属长青宗,龙翔宫属乾贞道,景灵宫是宋主祭祖的家观,由神霄宗主持,其余太一、鹤林、冲天、上清诸观都属於太乙真宗。」
这么多道观寺庙,看来十方丛林和道家宗门争得很厉害啊。程宗扬忽然想起在晴州遇到那两个临安文士,其中一个姓廖的,还特意邀请自己到临安找他。
「悦生堂在什么地方?」
饶是俞子元在临安待过多年,一下也被问住了。倒是秦会之笑道:「悦生堂是临安有名的藏书楼,刊印的书籍更是号称六朝最jing。这等书蠹才知晓的所在,俞兄多半未曾听过。」
俞子元半是自嘲地笑道:「这可让你说中了。书上那些字,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
说笑间,秦会之抬手一指,「前面便是钱塘门了。」
由钱塘门进城,首先看到的就是街上往来不绝的行人,即使引车卖浆的小商小贩,也穿绸衣,著丝履,一片富足盛世的景象。可宋国百姓虽富,国势却积贫积弱,对宋国百姓来说,真不知是福是祸。
俞子元忽然在车外低声道:「公子,风波亭到了。」
程宗扬一怔,他听说岳鹏举在风波亭遇刺,一直以为是在城外,没想到会在城内,而且离钱塘门不远。也难怪杜元胜为了给岳鹏举守衣冠冢,在城门边卖了十五年的鱼。
对於岳鸟人的空坟,自己打个呵欠也就过去了,但另外一座坟,自己却不能不拜。
程宗扬跳下车,朝风波亭看了一眼,便朝亭後走去。风波亭虽然位於城内,但人迹罕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十几年前那场祸事的缘故,虽然紧邻著熙熙攘攘的大街,亭子周围却杂草丛生,倍觉荒凉。
亭後立著两座没有立碑的坟,与风波亭的遍地枯草不同,这两座坟却乾乾净净,周边的杂草都被仔细地拔除过。
程宗扬没有理会正对著亭子的那座大坟,假如死丫头在,自己还有兴趣给岳鸟人的坟施点水肥,但这会儿身边的是俞子元,自己真要朝岳鸟人坟上撒尿,恐怕他第一个跟自己拚命。
俞子元虽然有些奇怪程宗扬为什么不拜岳帅的坟,但看到他走近旁边那一座暮霭,神情也郑重起来。
程宗扬点了三炷香,插在坟前,然後认认真真地叩了三个头,「谢三哥,我来看你来了。」
「小紫很好,我们都挺好。她现在在江州,和孟老大他们在一起……」
「他们几个都入了股,星月湖大营也有一份……咱们盘江程氏公司刚赚了一点钱,我还没有来得及花……」
「我们在晴州拔了黑魔海一个窝点,先给你报了一点仇……星月湖大营重新集合了,孟老大、侯二哥、斯四哥、卢五哥、崔六哥、王七哥,还有小狐狸他们都在……」
「我们在江州和宋军打得不可开交,一场都没输过……」
「还有,我把你的刀给了谢幼度,艺哥,你不会怪我吧……」
程宗扬越说越久,鼻中的酸意也越来越浓。如果谢艺能活到现在,以他的身份,很可能替代谢幼度掌控北府兵,即使没有北府兵,以他的修为和军事素养,这场江州之战也将会是另一番面貌。
俞子元是一营旧部,与谢艺感情极深。他默默摆好祭品,然後向前任长官的坟墓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接著几名赶车的军士也过来一一行礼。
秦会之与谢艺有过一面之缘,躬腰作了个长揖,曼声吟道:「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林清浦也在南荒与谢艺见过面,对这个温和的男子很有好感,和秦会之一道揖了一礼。当然林清浦不知道谢艺曾暗中取走过他保管的灵飞镜。
敖润和冯源听说八骏之一的龙骥就埋在这里,一是敬谢艺的身份,二是自己跟了程头儿,也算是星月湖的人,乾脆和赶车的星月湖弟兄一道磕了个头。
程宗扬揉了揉眼睛,对俞子元道:「这坟好像重新添过土?」
「去年十月,斯中校在晴州得了山岳金尊,把它葬在谢中校的坟里。」俞子元道:「那天卢中校也来了,我头一次见他们两个哭得那么伤心。」
谢艺临终前仍对山岳正赛念念不忘,现在斯明信和卢景拿到了山岳金尊,也算了了他一桩心愿。程宗扬抓了一把泥土,添在谢艺坟上,慢慢抹平。
「艺哥,我在临安还要待一段时间,改ri再来看你。」
俞子元想说什么,最後没有开口,敖润却是耐不xing子,小声道:「程头儿,那个大坟听说是岳帅的?」
程宗扬收起眼泪,面无表情地说道:「空的。一个大活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朝空坟磕头有什么意思?说不定人家这会儿正在哪儿快活呢。」
俞子元苦笑起来,为著岳帅的生死,八位长官分成两派,看来这位新加入的程少校是不相信岳帅已死的那一派了。
离开风波亭,众人都失去了交谈的兴趣。俞子元已经安排好住处,一行车马在城中东绕西拐,赶往住处。
「落脚处在保和坊。宅子不大,但位置很好。斯中校和卢中校作生意时挣钱买的,与岳帅没有任何瓜葛。」俞子元道:「保和坊东面有两条河,俗称大河、小河。西面就是明庆寺,往南一直通向宫城的朝天门。」
秦会之笑著插口,「沿著小河的大路便是临安最繁华的御街,两侧不仅商贾云集,而且有各se瓦子。里面的勾栏成百上千,角抵、相扑、吞刀、吐火、走绳、幻术、侏儒、优伶……歌舞百戏,应有尽有。」
程宗扬知道死激an臣是在宽自己的心,勉强笑了笑,正准备开口,忽然「咦」了一声,从马车里伸出头来,紧紧盯著刚才路过的一辆的马车。
假如自己没有看错,刚才车上的女子竟然是李师师!自己在筠州停留的时间并不长,紧接著就来了临安,没想到李师师竟然也会从江州返回。途中程宗扬一直与江州保持联络,对宋军的调动差不多了如指掌,没有听到虎翼军从江州撤军的消息。那么这个随军医官为什么会突然返回临安呢?难道是……
「跟著前面的马车!」
俞子元不言声地调整了方向,驾车尾随。另外几辆车则按预定的路线赶往保和坊。
秦会之朝那辆马车看了几眼,「是从车行雇佣的马车,看上面的灰尘,应该跑了不远的路,人困马乏,大概有什么急事——公子,有什么异样吗?」
程宗扬说了李师师的身份,然後冷著脸道:「我怀疑临安有光明观堂的人,她在江州看到殇侯的尸毒,专程回来找解药的。」
秦会之神情微动,他毕竟是殇侯手下出来的,听说有人要对付旧主,立刻便动了杀心。
街上的青石板印著半尺深的车辙,所有同向的车辆都沿著车辙行驶,前面的马车行se匆忙,似乎没有留意後面有车辆跟踪。
马车接连越过小河上的众安桥和大河上的盐桥,然後向北急行,一路马不停蹄,半个时辰後来到钦教坊,最後在一家镖局前停下。
接著一个女子从车上下来,容颜如玉,白衣胜雪,正是李师师。门前的镖师似乎对她十分熟稔,都起身叉手施礼。李师师只略微点头,便匆匆进了镖局。
程宗扬看著镖局门上「威远」的匾额,难道光明观堂在临安的据点是这家镖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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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远镖局,总镖头李寅臣,下面有六位镖头,四十多名趟子手,在临安十几家镖局中排名中等。」秦会之拿著搜罗来的情报道:「李总镖头功夫不怎么样,但擅长拉关系,镖局的生意还不坏。不过听说年前失了趟镖,还伤了几个人,到现在也没摆平。」
「光明观堂的弟子跑到镖局去做什么?难道威远镖局和光明观堂暗地里有什么往来?」
「有。不过不是暗地里,而是明的。」秦会之道:「李总镖头膝下只有一女,芳名李师师,四年前拜入光明观堂门下,作了外堂弟子。」
「干!那丫头是回家的?」
「据说李总镖头夫人身体不适,师师小姐专门告了假,从军中返回。」
程宗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己疑神疑鬼,以为光明观堂终於按捺不住,跳出来要对付江州,没想到她是为了家里的私事。
程宗扬把这件事抛到脑後,「暂且先不管她。对了,明天要去吏部报道,会之,你说我籍贯写哪儿好呢?」
秦会之道:「公子的原籍是哪里?」
程宗扬嘿嘿一笑,「盘江程氏,当然是盘江了。」
「那就盘江吧,」秦会之点头道:「反正宋国吏部的官员也不那个本事去盘江查。」
敖润和冯源去了雪隼团的分号,与团里的弟兄见面。林清浦旅行途颠簸,在房中静养,那三名兽蛮人一路吓坏不少小孩,程宗扬只好在途中又买了辆大车,把金兀术和豹子头塞在里面,只留下多少有点人样的青面兽在旁跟著。
程宗扬唤上秦会之、俞子元和青面兽,「走!去武穆王府瞧瞧!金兀术、豹子头!把那几只箱子看好,碰掉点漆皮,扣羊!」
金兀术不服气地哼哼两声,总算没有张口反驳。
三名兽蛮人身手都不错,尤其是金兀术,能和武二郎斗上几百回合。虽然武二没使出九阳神功,但金兀术的实力也可见一斑。豹子头和青面兽的实力与敖润相差无几,留两个看管自己带来的那笔金铢足以放心。
临安士民殷富,程宗扬脱下平常穿的大氅,披了条很值几个钱的狐裘,里面穿著件绛紫se的绸袍,腰里挂著香囊、玉佩,一幅钱多得直往下掉的公子哥儿派头。秦会之和俞子元都是文士打扮,一看就是凑趣的帮闲清客,只有青面兽,不但比他们高出快两个头,还戴了一顶巨大的斗笠,走起路来就像一片浓黑的乌云,把下面人遮得一个个暗无天ri。
假如说程宗扬的派头还只是有钱,带著个兽蛮人保镖,那就不是一般的有钱了。临安的富人想买个兽蛮人并不算难,但能买到驯化的兽蛮人可不容易。
武穆王府在纪家桥东,与风波亭只有两三里的路程。武穆王府几乎占了一整个坊区,在寸土寸金的临安单这份规模就能吓死人。据说宋主曾几次有意拆掉武穆王府,改成居民区或者道观,但最後都不了了之。官家尚且如此,因此临安地价再昂贵,也没有人敢打那块地的主意。
程宗扬等人扮作逛街的闲人踱过去,只见王府的正门、角门都贴著封条,不知道多少时ri没有开启过,年深ri久,封条上的字迹已经有些褪se。
程宗扬放慢脚步,仔细打量这座王府。虽然府邸被封,但隔著围墙,仍能看到府内亭台楼阁的飞檐斗角,鳞次栉比,气势峥嵘。由於年久失修,不少房檐都缺了瓦,屋顶长出半人高的杂草,还落了不少鸟粪,使往ri的富贵气象中平添了几分破败和荒凉。
程宗扬绕著武穆王府转了一圈,认清里面建筑的方位,打算哪天夜里有心情了,过来探访一趟,也许会找到那个鸟人留下的什么线索——程宗扬不相信岳鸟人牛哄哄地穿一趟,会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来临安除了当官发财,第一件事是作生意。云秀峰比他早了半月到达临安,只是没想到程宗扬到的如此之快,临时离开处理一笔jing铁生意,双方约定事毕之後在城中见面。此外还有就是与星月湖那个不知名的卧底接头。俞子元在临安待过多年,对临安熟门熟路,程宗扬一提,便领著众人前往明庆寺。
同样是繁华的大城,与晴州和建康相比,临安多了几分市民的悠闲,路人的行se不像晴州那样匆忙,比建康又多了几分富贵气。道路两旁的商肆不少都是笔店、纸铺、书肆和琴行,颇有文人气息。
明庆寺又是另一番热闹场面。寺庙就在武穆王府西北角门附近,相距不过数百步。庙中香火极旺,门前一串摊位,卖的都是供香素果。
秦会之蹲在一处摊位前,与卖香的老头讨价还价半晌,才买了几盒香,然後笑著递给家主,「这家的香还不错——後面有人跟踪。」
程宗扬不动声se地接过香,自己只顾著看周围的景物,根本没有留意身後多了尾巴,「什么时候跟上咱们的?」
「从武穆王府过来就在跟著。」秦会之道:「可能咱们看得久了,被旁边的暗梢盯上了。」
程宗扬有些好奇,岳鸟人都死了十多年,竟然还有人在武穆王府附近盯梢,他装作无意地朝後扫了一眼,「哪一个?」
「好一条汉子!」秦会之先赞了一声,然後摊开手掌,露出掌心的铜镜。
果然是条好汉!一眼看去,程宗扬心里就蹦出这句话来。那人身高八尺,颌下留著三绺长须,肩宽背直,相貌堂堂。头上戴著一顶青纱头巾,身著单绿团花战袍,腰系双搭尾龟背银带,脚下一双磕爪头朝样皂靴,虽然是跟踪,但他每一步踏下,脚底都跟生了根一样,稳如泰山,自有一番光明磊落的气度。
「可惜可惜!」程宗扬道:「让这样一条好汉干盯梢的活,实在是浪费。激an臣兄,就和让你去卖粮食一样,大材小用啊。」
秦会之笑道:「家主错爱,属下惭愧。」
程宗扬笑道:「本来我想把这个官让给你当的,不愿意就算了。喂,瞧那家伙的举止气度,很有点像军人。老俞,你和宋军打过交道,认得这家伙吗?」
俞子元轻声道:「是皇城司的人。」
被俞子元提醒,程宗扬才注意到那人的腰牌。皇城司……程宗扬有些尴尬地想起来,临行时孟老大专门告诫过自己jing惕皇城司。结果自己运气这么好,刚进临安就被他们盯上,事已至此,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埋怨自己太不小心。
好在他们只是注意到自己在武穆王府周围流连,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还有挽回的机会。
程宗扬摆出财大气粗的样子,指著那老头的香铺道:「这家的香不错!本公子全要了!老兽,背上!」
青面兽一弯腰把地摊几百封香一把揽起来,背在肩後。秦会之拿出钱袋,丢了几十枚银铢。
买了这么大一堆香,程宗扬逢佛就拜,从进门处的四大金刚、弥勒佛、韦陀像、观音堂……一直拜到大雄宝殿。
明庆寺是大庙,庙里的知客僧眼力比起宰相的门房也不差多少,一看这位公子爷的架式就是个欠宰的土财主,当即有僧人过来,和颜悦se地说道:「这位施主请了。檀越大驾光临,敝寺蓬壁生辉……」
程宗扬扭头撇著一口土腔道:「他说的啥?」
秦会之咳了一声,「他说公子爷来庙里上香,庙里这个……很有光彩。」
程宗扬指著那知客僧道:「你这和尚就是不好好说话。」
那知客僧涨红了脸,还没开口,就被另一名僧人拉开。那僧人三十来岁,一口地道的土腔道:「还是公子爷有见识!一个和尚掉啥文呢?你说是吧?」
程宗扬挺著肚子道:「说得好!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