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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生得矮胖,双腿特粗、屁股特大,肩膀却窄、头也极小,就像一个竹笋
;吴小生得高瘦,高到过门时要屈身、石绯站在他身旁,也仅到他肩膀高,全身
瘦得一致、瘦得均匀,就像竹笋旁边的竹子。吴大看来年近五旬,吴小则是四十
出头。
吴大与曾遂汴对视着,谁也不肯先把眼光移开;吴小向石绯走上两步,由上
向下睨,道:「最大能赌到多少?」
吴大、吴小兄弟前来砸摊时的应对方法,他们是早就商量好了,石绯不假思
索,即应道:「赌到我们五个人脱裤子!」
吴小笑了声,道:「你们总共有多少银两?」
曾遂汴一听此言,心中暗道:「果然是老江湖!」吴小只问『银两』,不问
『财产』,因为这一赌,赌的是面子,若真赢到这五个人脱裤子,倒显得他兄弟
没有风度了,如此一来,谁还敢到赌坊光顾?这一个看来简单的问句,其实蕴涵
了作生意的门道。
这一点,曾遂汴立时便听出来,李九儿、尤构率也略有所觉,石绯、王道却
是浑然不知。石绯道:「目前为止,共有六千五百多两。」
他们出门卖艺,也已一个多月,每到一处城镇,第一天喊的皆是『一次一两
』,从第二天开始,便让人随意加注,至多也曾有人一次下注百两,一个地方待
上叁五天不等。他们从襄州出发,向东北越桐柏山,已经过了唐州、许州、郑州
,洛阳是他们第四个落脚点。
吴小听了,即道:「整数吧,就下六千五百两。咱兄弟也不占你们的便宜,
赌个一赔一,但是赌法由我决定,如何?」
虽然是早就料到的结果,石绯心中仍是一震,回头望向曾遂汴。
吴小要自行决定赌法,必然是赌桌上的技巧了,五人之中,以曾遂汴最为擅
赌,自得由他决定。
曾遂汴终於将目光从吴大身上移开,转视吴小,道:「你想怎么个赌法?」
吴小不答,改由吴大说道:「牌九对你们来说不公平,赌子吧。咱来个叁
战两胜。我一次,你押大小;你一次,我猜单双。而后咱们一起,比谁的
点数大。」
「简单明了,很好。」
吴大双手往怀中一揣,再掏出来,左手一个瓷碗、右手夹着叁颗子,他的
手指肥而短,尤构率一见,忍俊不住,低声笑道:「他的手……真像我摊头挂的
牛肚!」
吴小跟着也摸出一叠银票,递给石绯,道:「六千五百两,你点点。」
吴大先将子交给曾遂汴,道:「六千五百两不是小数目,验验子吧。」
曾遂汴摇头道:「不用了,『押大赔大』的招牌就在后头,够担保了。」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便是真想以吴大、吴小作为踏板,打响自己的名
声,也要留几分道让人行。只要信任对方,不管胜负如何,至少不会多个敌人。
一旁石绯原想接过银票点数,一听曾遂汴如此说法,也收手不接了,道:「
光凭你兄弟俩的名头,也不只六千五百两了。」
曾遂汴闻言,朝石绯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也。
李九儿已将他们卖艺得来的财产全掏了出来。原本他们赚到的钱都只是碎银
,离城之前才会到城里的号子去换成银票。如今她取出的财产,有四千多两银票
、二千馀两碎银。
洛阳城毕竟是东都,第叁天的生意才作了一半,收入已不输曾待了四、五天
的唐州、许州、郑州了。
吴家兄弟分工,吴小是管帐的,遇到大客户时,吴大则出来作庄。如今吴小
只瞄了李九儿手上的银票一眼、再将布袋过手提了一下捻重,连袋口也没打开,
即道:「数字对了。」
他如此捻银称重法,自不免在人群中引起一阵惊呼、又或交头接耳。
吴大席地而坐,曾遂汴也跟着坐下。吴大将右手夹着的叁颗子往碗里一甩
,轻轻『锵』一声响,现场登时宁静了。
真正的赌高手,是不会赌运气的,而是靠耳力来听出有几点。
吴大靠赌起家,他的赌技没有人会怀疑;曾遂汴在赌坛虽无名声,但众人看
他敢接下这么大的赌注,一时也不敢小觑了他的赌技。现场自有不少赌徒,他们
心里明白,即便只是银针落地,也可能会影响到结果如何,故必须绝对安静。
但吴大只是甩入碗,跟着便将瓷碗覆盖於地了。
不摇、不动,他将左手压着瓷碗,右手朝碗一划:「大?小?」
曾遂汴怔了 ̄现场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都怔了!
如此一来,便是曾遂汴能够听音辨位、甚至听音辨器、听音辨点,也无用武
之地了!
一阵错愕之后,忽尔有人赞叹道:「吴大当家这招真是绝啊!」
听到这句话,不少人表示赞同。
这叁天下来,曾遂汴的暗器功夫已经无人怀疑,而这些人除了是赌徒之外,
会到远近驰名的『天下叁坊』来赌钱,其实大多数也都是武林中人。他们很明白
:一个暗器好手,耳力必非同凡响。吴大亦知其理,但他们不知道曾遂汴的耳力
到底有多好?吴大不赌技巧,逼着曾遂汴和他赌运气!
曾遂汴犹豫了。
虽然这是叁战二胜的比赛,但吴大的赌技是极有名气的。能开创出『天下叁
坊』之一的大赌坊,岂能只靠运气?曾遂汴虽是擅赌,却不认为自己的赌技能够
胜过吴大。
若是输了这一把,接下来的两局就必须全胜才行!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
输掉了,他们的创业基金将会再次归零!
若是他们不能顺利创业、开帮立派……那问题可就大了!
看到曾遂汴的表情恼愕参半,李九儿、王道、石绯、尤构率都感觉到了。
事关重大!
吴大微笑着,那是种略带得意的笑,道:「一半一半!大还是小?」
曾遂汴这一犹疑,自然也引起了周遭旁观者的好奇,吴小见机不可失,即道
:「想插花外赌的朋友,来这儿下注吧!」说完便从怀中摸出一把铁尺,当街就
在青石地砖上划了两个圈,内书『大』、『小』。一时纷纷攘攘,随即有数十人
挤到了吴小旁边,急着丢银子下注。
不久,想插花下注的人都押好了赌注,已过了一炷香时间,回头一看,曾遂
汴的神情几乎与吴大刚下碗时一般无异!
「快决定吧!」开始有急性子的人出声催促。
「别婆婆妈妈!一翻两瞪眼,那才过瘾哪!」
「也不过几千两,你们这几日也赚不少了,若是输光,再赚不就有了?」
别的都无所谓,一听到这句话,曾遂汴心里感到一阵厌恶,当即狠狠的瞪了
发话人一眼。讲出这话的人给他眼光一扫,全身如遭电掣,双腿一软,便跌坐於
地。
李九儿走上几步,轻轻的拍着曾遂汴的背,柔声道:「别生气,他们什么也
不知道,只是好赌而已。」
「不知道,就更不应该乱说话。」曾遂汴道。他一向很豁达,但是亲眼见到
君弃剑宁可醉死也不想再问世事的沈痛、听到徐乞暗害皇甫望的谣言、楚兵玄的
绝世武艺与手下留情,曾遂汴感觉到了,一定有一个连云梦叁蛟、丐帮帮主、天
赋异才都极为忌惮的敌人存在 ̄甚至还不只一个!为了对付这可能不只一个的可
怕敌人,创帮立派的动作,实是刻不容缓!只要迟了一天,他们的生命就多一天
的危险与威胁!
或甚……应该说绝对,不只是他们的生命,而是千千万万的华夏生灵……
这个中轻重,又岂是区区几千两银所能代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