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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风雪煮酒论英雄(2)
见王烈侃侃而谈,竟然对酿酒都如此了解,众人神情各异。
却不知道王烈了解的只是一个蒸馏的过程,以及蒸馏器具的制造,其余方面却是一概不知。
今日拿出来,只为吸引这酒馆老板,好让他为自己所用。
蒙浑是不解诧异,他是觉得有好酒喝就成,何必关心这酒是如何酿造出来的?
程翯和苏良则是信心满满,在他们眼里,王烈什么事情既然敢说,就一定是能做到,否则断然不会妄语虚言,就算是和这样一个卖酒的浑人,也不会诓骗他的。
就连那屋角独身喝酒的客人也支起了耳朵,想听一听王烈到底有什么高见。
王烈却一撇嘴,着一脸期待的酒馆老板:“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不曾给过我什么好处?”
众人顿时哑然,那屋角的客人更是差点笑出来:“这哪里是什么一军的统帅,这种语气分明是个小无赖。”
心下更有些小小的失望,也更坚定一会要诘责他,让他知难而退。
那酒馆老板却挠挠头:“小郎君你说的也对,一来老费我不认识你,二来老费我对你也没有什么恩德,你自然不会告诉我。不过你这方法我真的很想知道,客人你说个条件吧,你怎么才能告诉我老费。”
这一下,众人都出来了,这老板就是个直爽人,却是憨厚的可爱。
王烈想了想,笑道:“老板,这技术说穿了并不稀奇,关键在蒸酒的一步,一定要密封好,而且蒸酒过程中需要加入一道程序,这程序却需要一件你没用过的工具,不过这工具却有些特殊,你做不来的。”
那屋子角落偷听的客人听到这里,心里暗啐:“故弄玄虚,糊弄一个卖酒的人算什么本事?”
但酒馆老板老费却不这么认为,这人明显是个一根筋,尤其在投入什么事情的时候更是如此,此刻却认定了王烈有改良他祖传烈酒的好办法:“小郎君你就提个条件吧,你帮我弄一个这样的工具,需要多少钱。”
王烈摇摇头:“这个不着急,我暂时也不缺钱,但我想问你,你觉得如果你能造出比你这个‘火龙烧’还烈上一倍的酒水,能值多少钱?”
那老板想了想:“酒越浓烈,需要酿造用的粮草越多,若烈上一倍,成本核算下来,加上人工和赚取的利润,怎么要要卖上二百钱一瓮吧?”
王烈闻言,一咧嘴:“二百钱?那连零头都不够,最少、最次的酒业要两金一瓮,你还别嫌贵,一日只卖五十瓮,打破头都有人要。”
老费一脸惊讶,他开了二十几年酒馆,第一次听说酒水可以卖上这等高价?
他伸出油腻的手指,来回算计着,越算越是一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这么贵,怎么可能这么贵?”
王烈笑道:“这叫奇货可居,懂么?”
老费点点头,又摇摇头:“奇货可居我不懂,但我明白你的意思,就像我现在卖火龙烧,一天只卖三百壶,大家就都抢着来买,生怕别人都买走。”
王烈抚掌大笑:“然,但这只是一方面。”
老费忙道:“你另一方面是什么?”
众人也笑了起来,原来这老费并不愚,只是有些木讷罢了。
而此刻,屋角那个独身的客人忍不住起身道:“其实要我,如果真有这等烈酒,两金一瓮都是贱卖,这酒若由商队直接销往中原,二十金一瓮也卖的上,太史公曾言:“吕不韦贾邯郸,见(子楚)而怜之,曰:‘此奇货可居!’,小郎君的这酒怕也是准备如此而为吧!”
王烈闻言,向那人去,只见那人年纪三十左右,身高一米八左右,身材挺拔,面如冠玉,颌下三捋长髯,再身上是合体的玄色深衣,脚下因为天冷的原因,着一双胡靴,头发用一方紫纶巾简单扎起,顾盼间神采飞扬。
这姿态就连王烈也忍不住暗赞一声:“这人真是一表人才。”
王烈忙一拱手:“好个奇货可居,但先生却是高抬此酒了,其实若论成本,是没那么高的,不过若二十金到的确可以卖上,甚至百金也不稀奇。”
那人摇摇头,却有些失望道:“酒我没有高抬,若真有此酒,卖的贵些却也无妨;可是小郎君你身为越石公的弟子,难道只会追逐这些商贾的蝇头小利么?我现在却觉得,刘越石大人对你实在高抬了。”
王烈闻言,汗毛竖起,酒却当时就醒了大半,眯起了眼睛:“先生这是什么意思,烈愚鲁重利,为你不耻,但因何出言不逊,辱及家师!”
苏良却是抽出环首刀,横在王烈身前,对那男子喝道:“尔为何人?”
而桌子那边,程翯随身携带的雕弓早已经入手,箭指男子。
那男子面对锋刃相向,却是凛然不惧,冷笑一声:“少年人,你身为刘越石弟子,就该为令师名声着想,不说勤学苦读、研究经略,也该洁身自好、修身养性。而如今你却如商人一般,为了些许蝇头小利和人计较,你将心思都用在这种微末之道上,就算你一瓮酒能卖二十金,却对你未来有何益处?而且,如若这样,你还有什么精力来治国整军?想当日,刘越石大人召告天下,收了一个天资聪颖的好弟子,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给他丢脸么?”
王烈身边众人一听这话,都对这男子怒目而视,只有蒙浑眼神微微发愣,着这男子,想要说什么,却被男子一眼瞪了回去。
令狐艾端着酒樽,饶有兴趣的着这个青年,心中暗想:“他是卫雄还是姬澹?”
那酒店老板却犹自在哪里痴呆呆的算着:“两金一瓮,二十金一瓮,怎么就能这么值钱,奇货可居,我现在明白了……这酒只有我一个人卖,自然可以卖高价,却比我那火龙烧故意少卖要更好上几分……”
剑拔弩张间,王烈却不管哪男子的诘责,转身对老板笑道:“你没有明白,老板。我且问你,奇货可居固然好,可你有能力保护好这奇货么?或者说,你就不怕被强人、豪强惦记,到时候怕你这点祖业都不能保存吧?”
王烈这话一出口,那老板神情一震,就连对面那面带讥诮的青年男子都是一愣,陷入思索之中。
王烈却继续道:“我不知道这位现先生的来历,但我却从他口中听出,认为家师越石公收我为弟子,有辱其风。因为我刚刚所言,皆是商人一般,追逐微末小利,而这位先生一就是军国之臣,胸怀的是天下,至少是这草原的大利;但说实话,生在这等乱世,我这样的微末出身,若不追逐这些小利反到不是我之为人,孟子曰:不积硅步无以千里,曾经我身边的这位先生,就是这位令狐家的元止先生告诉我,生在人世,一衣一食,皆靠商人贩卖,商人为过上税聚财,凭什么就要低他们几分。更何况,我若手中有亿万资财,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募兵聚众,我这酒若只卖给市井匹夫,那是我的无能,但我这酒若摆上朝堂夜宴,一瓮卖上百金,天下哪个敢小觑我?我手中有兵有钱,又有哪个敢说我辱没家师?青史无名,豪杰血来书,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王烈这番话说的却是不卑不亢,直接点明了自己的意思,无一点序言客套,就差直接指着那青年的鼻子说:“你只会空谈国事,却不知道这国事也需要银钱支撑,你所言都是空谈,与国事无益,还不如我有钱有兵,可以匡扶乱世。”
这些话,却是一点情面没给对面那青年留下,那青年脸色连变数遍,有恼火、更有诧异。
最后,却是忽然大笑,一拱手:“好个言辞如刀的王烈,某受教了。”
说完,从怀中掏出酒钱,放在桌子上,然后踱着方步,转身向门外走去,经过苏良和程翯身边的时候,却是都不一眼,似乎对那锋刃毫无知觉。
王烈却一咧嘴:“故做不,内心实见,这位先生,您这样其实已经着想了。”
那男子本来轻盈不失稳重的脚步忽然一乱,双脚步伐一错,自己的左脚磕在右脚跟上,差点跌倒在地,忙扶了扶门框,自嘲道:“饮的有些多了,不胜酒力,就此别过小郎君。”
说完,快步离去,却是头都不回,现在王烈在他眼里,哪里是一个轻狂少年,分明就是一个直指人心、老奸巨猾的说客,今日没有准备,却不能多呆,否则一会不定要被这少年言语激成什么模样。
男子急匆匆离开是楼居,众人却有些哑然,片刻都笑了起来。
笑过后,苏良问王烈:“大哥,这家伙究竟是谁,不会是石勒狗贼的奸细吧?”
王烈一咧嘴:“奸细?他不适合当,不过是一个嫉妒我比他帅的大叔罢了。”
令狐艾却是一撇嘴:“你还真没他帅,蒙浑小哥,你当知道他是谁吧?”
蒙浑点点头,此刻他已经喝的满脸通红,神智有些恍惚,但一提起这男子却仍然十分畏惧一般:“他是大单于拓跋猗卢的左辅相——卫雄。”
“卫雄……”那酒馆老板却是惊呼一声。
“这客人以前常来我这里喝酒,可自从去年就很少来了,没想到他是辅相大人,早知道是他,我该多收他一些银钱……”
众人闻言,皆无语。他们还以为这酒馆老板是崇拜辅相,没想到是想要敲对方竹杠,来这人真不可貌相,如此一个木讷的商家,也会有这样疯狂的想法。
“辅相怎么了,却还不是被大哥说的落荒而逃。”苏良有些不屑。
程翯却是微微蹙眉:“他贵为军国重臣,却来这里饮酒,而且还和阿烈你激辩,这辅相怕是来者不善?阿烈,你今日得罪了他,他不会报复你吧?”
王烈摇摇头:“我闻卫雄也是一等一的英雄,怎么可能会为这点事情来找我一个小卒的麻烦?”
令狐艾一撇嘴:“你若是小卒,我们都是护卒的虾米么?你现在就算再吹捧他,他也听不见了;来拓跋猗卢派来盛乐的使者就是他,我想他今日若无意外,必定会召见你,首领你做好准备吧。”
酒馆老板老费有些忐忑道:“原来你们认识辅相大人,那我刚刚的话你们不会告诉他吧?”。
王烈笑了笑:“放心,我们不认识他,而且我觉老板你说的没错,他是辅相,有的是银钱,下次你一定要把酒价提高,他的酒钱是少不了你的,对了,老板您怎么称呼,我怎么着你有些面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