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明哲保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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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让看了看心事重重的父亲,略微犹豫之下还是轻声说道:“孩儿归家途中,在长街之上遇到喝得烂醉如泥的定远侯爷,便将之搀扶回府歇息。侯爷在客厅吵闹不休,不肯去客房歇息。” 原来他回家途中在家门不远处街上偶遇酒醉的定远侯王弼,念及其乃是昔日自己父亲部下,目下应天城中因蓝玉案搞得风声鹤唳,王便将其搀扶回府,以免惊动巡夜的锦衣卫兵马,惹出更大的乱子。

傅有德听得儿子这般说,不禁略微皱眉,站起身来缓步走出书房。

当父子二人步入客厅之时,却见满脸酒色,神志不清的王弼伸手桌子掀翻。四顾之下,客厅中桌斜椅倒,狼藉一片。几个府中丫鬟下人战战兢兢的缩于一旁,不敢靠近前来。

傅有德眼见王弼势若疯虎之态,伸手接过一个丫鬟手中的热茶,将之狠狠泼在王弼面上,怒喝道:“你小子莫非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来老夫家中撒野。”

王弼自捕鱼儿海大捷班师回朝后,便一直奉旨在外练兵,半月之前奉命回京之际这才知晓蓝玉已然身陷谋逆之罪身死。他和蓝玉情同手足,深知其虽则性子桀骜好胜,却绝不可能做那造反之事,肝肠欲裂下无处倾诉心中伤痛,日日在外宿醉,今夜迷迷糊糊的被人搀扶到颖国公府邸,酒意上涌下难以自抑,只想大吵大闹一番,纾解胸中情怀。他此时给热茶当头一激,略微清醒之下,耳边听得熟悉的怒喝之声,依稀见得昔日率领自己,蓝玉,沐英剿灭元朝余孽梁王十万元军,平定云贵的统帅傅有德,横眉怒目下驻足面前,颓然坐到在地,虎目淌泪悲声道:“蓝兄弟他是冤枉的,陛下春秋日盛,我辈恐无善终亦。”

傅有德眼见这个历经征战,在沙场上纵横无敌的老部下,大明军中威名赫赫的双刀将王弼满面惨痛之色,长长叹息一声,只觉心中悲凉无限。

深夜之中,傅让驻足书桌之旁,一面磨墨一面打量着两鬓斑白的傅有德,轻声劝道:“爹,您年事已高,还是早些歇息吧,有事明日再说。”只从蓝玉案爆发后,他深深感到昔日那个平日里雷厉风行的父亲不过短短两月,已然苍老了许多。

傅有德对儿子的话彷如不闻,笔走龙蛇般一气呵成,写完了一封奏折,轻轻将毛笔放置笔架之上,将奏折递给了傅让。

傅让接过细看后面上禁不住略微变色,低声问道:“爹,陛下对功臣宿将侵占民利之事最为深恨,您辞官的奏折上却请陛下将老家怀远的田地千亩赐予我家,岂不是火上浇油么?”原来傅有德的这封奏折向洪武皇帝诉说自己年老体衰,意欲解甲归田,回到故乡怀远养老,言辞恳切之间更恳请朱元璋将良田千亩赐予自己。

傅有德颓然坐到椅中,微微摇头苦笑道:“宋时岳武穆虽披肝沥胆,一心直捣黄龙,不免有风波亭之祸。黄天荡一战杀得金兵血流成河的韩世忠却得以善终,同为名将结局截然不同,你可知这是何故?”

傅让听得父亲答非所问,不禁狐疑摇头,以示不解。

傅有德微微叹息一声,缓缓说道:“身为将帅者若再如岳武穆一般不好财货,不贪女色,纵然一心为国尽忠却难免使得身为人君者猜忌,疑其另有大志,适得其反下必遭其祸。为父身为大明朝开国宿将功臣,哪里还将些许田地放在眼中,索要良田之举不过是效法韩世忠向皇帝所要财帛田地,表明自己心无二志,让君臣之间得以善终罢了。”

傅让眼见这个昔日里统帅大军下西蜀,平定云贵,叱咤风云的父亲眼见蓝玉案在朝中掀起的腥风血雨后竟作此苦心孤诣,自毁名声的举动,目中禁不住隐含泪光。

原来颖国公傅友德有四个儿子,长子傅雍身为军中指挥同知,在外练兵。二儿子过继给了弟弟傅友仁,四儿子傅添锡跟随他征讨元朝梁王之时战死沙场,因此对膝下两个儿子傅雍,傅让特别疼惜。他自青年时和鞑子沙场厮杀,历经多少生死险恶,早就不惧个人生死,素来是个宁折不屈,无所畏惧的性子,但念及儿子,孙子以及满门老幼,还是甘愿自毁名声。这般委曲求全之举不过是为了两个儿子以及满门老幼,情愿留下一个侵占民利的恶名,也要以此所要赐田之举向当今大明朝的皇帝朱元璋委婉表明自己绝无反意。

第二日午后时分,紫禁城御书房中,身穿五爪龙袍,面色阴晴不定的洪武皇帝朱元璋独坐书桌之后,心情沉重,难以言表。原来数日之前云南巡抚急报京师,镇守云贵的西平侯,大都督府同知西平侯沐英获知脀文太子朱标病逝后,伤痛不已,进而忧患成疾,不过半月便即病故。

朱元璋念及自己念及云贵毗邻安南,各族杂居之地,极易滋生叛乱,不但降旨将沐英归葬京师,追封黔宁王,谥昭靖,配享太庙。亦且让沐英长子沐春承袭西平侯爵位,升任大都督府同知,世镇云南。

朱元璋顺手舀起书桌之上来自颖国公傅有德的奏折细看,眼见傅有德恳请自己赐田之事,回想自己早朝之时当着满朝文武申斥之举,心中不禁怒气渐生。他放下手中奏折后略一沉吟间,回想起自己昔日听闻战国时候秦国名将王翦统帅秦国数十万大军出征楚国之时,屡屡遣人回秦都咸阳,向秦皇嬴政请赐财帛,田地的故事,已然对颖国公傅有德此举中急流勇退之意了然于胸,沉吟良久后将候命在书房外伺候的薛京唤了进来,命他到颖国公府邸传旨,让颖国公傅有德今夜赴宴奉天殿。

薛京前脚离开之后,身穿锦衣卫指挥使飞鱼服的蒋贤在小宦官的通禀之后步入书房,低声奏禀昨夜定远侯王弼酒醉后在颖国公府邸客厅所言,竟是子字不差。

朱元璋听闻王弼竟敢作如此言语,双目中寒光闪烁。

黄昏时分,傅有德穿戴整齐官服,步出府邸,跨上骏马在一众卫士护送下缓步前行,前往紫禁城洪武门。他自早朝时因赐田之事给朱元璋当着满朝文武申斥之时,已然心知肚明自己在劫难逃,念及身为金吾卫禁军千户的儿子傅让尚在宫中值守,不禁肝肠寸断。回想自己散朝后亲笔书写的信夹杂在一众货物中由家人携带出城,前往千里之外交予身在千里之外,担任指挥同知的长子傅雍,心中又不禁略感老怀弥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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