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六章 汉鼎倾裂,群雄舞戈(五)(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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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宫城当中那位当今天子的威慑,远远比不上严苛铁律的军令更令人信服。否则也不会出现半夜三更打着清扫宫室这个匪夷所思的可笑借口,便敢进入到这代表了大汉皇权的宫城中搜索。刘协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给这千余名由曹操麾下最为精锐的虎豹骑和宿卫精兵组成的军势,设下了自以为完美的圈套。

曹操同董卓不同。这点刘协心里明白的很。即便是到目前为止,曹操的一些作为,已经隐隐有了当年董卓乱政时的影子,掌控朝政,令自己这名义上的大汉之主政令不出未央,百官也受其压制,各重要部衙的主官,皆被曹系势力压制,不得伸展。但有一点,却是曹操无论如何也难以企及董卓的,那便是曹操亟需天子这面大义的旗帜来摆脱天下人眼***身的尴尬,进而“号令天下”。奉天子以令不臣,这是曹操自己说的,倘若明面上和天子翻了脸,那就相当于他曹某人自扇耳光,再说,现在曹操虽然控据五州,但若是让他同整个天下为敌,曹军的实力,也是还远远不够。

董卓当时是占据了灵帝驾崩,内臣同外臣权力争夺的天时,用计蒙过守军及一众朝臣而快速占据国都以成不败之势的地利,以及手握灵帝托孤密诏,所吸拢的大批汉臣支持的人和,再加上等人缓过神来,已是在西凉铁骑二十万虎视眈眈之下,才能在机缘巧合之下,差一点做了有汉一朝,第二个王莽。

他曹操有什么?不可否认,曹操之能完全对得起当年许邵在月旦评中对他的评价,“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英雄”。但仅仅其出身阉宦这一条,就几乎已经注定了,若是他曹某人很难按照“常规发展”。就算是曹操上台之后,大肆宣扬自己乃是汉初良相曹参之后,可毕竟也难以洗脱其祖父乃是内宦的事实,即便曹老爷子虽是阉人,但名声其实相当不错,也难抵当世一些所谓海内名士的高级黑。而另一方面,尽管曹操十余年来,争取了曹家、卫家以及兖、豫一些世家大族的支持,又推行良臣枣祇的屯田之策,在对外征战中也依靠麾下行动诡秘的掘子军中的摸金校尉,捞了不少偏门财,可毕竟比不得最近三四年被秦旭一番折腾,而推崇商道以强自身,渐渐藏富于民的青徐两州富庶。在秦某人有意无意效法后世冷战期间,两大**备竞赛拖垮某熊的手段之下,据小道消息,为了扩充军备,曹操姬妾已经很久没有添过新衣服了。

正是基于此,名满天下的光鲜外表之下其实过得也是颇为窘迫的曹操,让“习惯”了当初被董卓、二贼那般“待遇”,如今年岁见长,明白了天子之涵义的刘协很不适应被这等样人同样这般对待,所以才有了放任百官同曹操死磕,大力支持所有给曹操添堵的人或事,一次次的挑战曹老板的底线之举动。

就比如如今竟然还身在宫城中的沮授、袁尚两人。前段时间因为诏令袁尚为冀州刺史之事,让刘协亲眼目睹了曹操的愕然和焦怒,而曹操虽然也恼怒刘协不老实巴交当那泥塑天子,可毕竟这关乎一个尚存的君臣名分问题,且已因为强推袁熙为冀州牧之事,使得天下侧目。即使是曹操也不欲在这节骨眼上再生枝节,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至少在刘协眼中是如此。让本来也是因为此番冲动之事过后,有惶惶之心的少年天子感觉“暗爽”。原来已渐渐有些欲行非人臣之道的曹操并非当初董卓那般百无禁忌,其实也有顾忌之事啊!

在刘协看来,能让自己在同曹操这君权、臣权争斗中小胜一局,摄于曹操兵势突然防范严查之危,至今仍未得机会出宫城的沮授袁尚两人,当真是自己大大的功臣才是。因而自以为“看清”了曹操底细的刘协,在遭遇宫城半夜三更“被打扫”之事,又见了曹休、曹纯在面君时出于几十年的儒家忠君理论熏陶而表现出来的不自然之态,让刘协登时生出了借此事反“坑”曹操一把的疯狂念头。就看到时候至少在表面仍旧一副忠君爱国,维护大汉律法的曹某人,在面对犯下了大不敬、僭越,甚至谋反罪名的亲族将领时,会是如何处置吧!一幻想起彼时曹操或许会气急败坏的样子,刘协就觉得内心舒爽的很。嗯,就犹如昔日颠沛在洛阳、长安之间,流离于乱贼叛臣之侧时,唯有躺在当时也不过十六七岁的董琳温软馨香的怀抱中,才能得到的心安一样。

“贵妃可莫要怪朕啊!谁让国舅这几日慑于那曹某人之危,竟丝毫不考虑朕的处境,竟违制将那两人留在宫中,不给他个警醒,还真当朕是那所谓泥塑天子么!”尽管身份贵为天子,可毕竟也是在叛逆的年纪,且又经历了太多的磨难,思维之跳跃、心思之敏感远非常人所想。董承因为自家女儿被个“恶贼”夺了元红之事,在对待刘协时,难免带上了几分愧疚躲闪之意,却是让刘协误会成了慑于此番曹操大胜之威,就连董承这国舅、百官之首也选择了退避,特别是在刚刚暗坑了曹操一把之后,董承竟然对沮授及袁尚两人再无过问之意,还得让刘协这个自身难保的天子至尊来想办法保全两人,再加上眼见了今晚曹操的态势,虽然刘协自认为处理的很“巧妙”,但却更是让刘协心中生出几分被背叛的感觉来。

“公与先生,咱们这是去哪?你……你可切莫记错了路径……”正在刘协自以为得计,诱得两员曹氏大将军入彀,死死的坑曹操一把之时,暗淡的星光之下,两个身影正贴着高耸的内墙墙边,缓缓而行。正是以为沮授乃是凭借着当初曾任黄门侍郎时对宫城的记忆,带自己出去的袁尚两人。不过袁尚也确实急糊涂了,未曾去想过沮授曾经被举孝廉后,任黄门侍郎一年之事的确不假,可且不说许昌宫城虽说是仿造的洛阳旧宫,可毕竟不可能做的仿的一般无二,特别是对内城这等天子居所,等闲有个三四分神似,便已经可以说那承建的工匠见过大世面了,又怎么可能被即便是当真曾经见过的沮授完全记住。再说了,沮授说破大天去,也不过是黄门侍郎而已,进没进过彼时被灵帝打造的如同淫(窝)一般的宫城内苑还在两可,那些对袁尚说的话,明显就是为了安抚袁尚这个年轻少年已经躁动不安的心而已,岂可当真?

“公子放心,主公在天之灵庇佑,授此番必然会让你安然离开宫城,且日后也当不惧那曹贼!”黑暗之中,沮授闻言顿住了脚步,回头望向袁尚的眼眸中精光熠熠,仿佛在许下什么承诺似的,语气郑重的说道。

“那便好!那便好!”黑暗中见不到沮授的面部表情,袁尚闻言也不疑有他,只当沮授是真有好办法能离开这让人“不见天日”的危险之地,对沮授所言浑不做他想,连连说道。

“授知公子当初曾逢大难,又有大心胸能容不能忍之事,比之大公子二公子,更知世事维坚,大好基业得之不易,当惜之慎之,决不可轻言得失!”月光下的沮授仿佛也被周围因为曹兵退却而显得静谧非常的气氛感染,竟是步伐慢了下来,仿佛心有所感,语气异样的对袁尚缓缓说道。

“先生所言甚是!甚是!今后有先生在尚身边提点,但凡有所谏言,尚必然会言听计从,绝不相悖先生好意便是。”袁尚想的岔了,只道是沮授这番说辞,乃是因为此番因为沮授之谋,虽然使得曹操吃了个闷亏,可毕竟将自己那位心比天高的二哥推上了当今天下最年轻州牧的位置,且因为曹操果决,回军甚速,以至于在进得宫城之后,竟然没有伺机离开这是非之地的空暇,所以才有此“自责”外加挽回在自己心目中地位之言。当下语气甚为真诚的说道。

“总之公子好自为之吧!”沮授见袁尚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并不多言,只是脚下加快了脚步,带着袁尚七拐八拐,走向了宫城的一处。

“先生……这路径似乎有些熟悉啊!”随着沮授走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袁尚却是越走心中越是有些忐忑了起来,不由加快了几步赶上几乎已经是在小跑的沮授,气喘吁吁的问道。

“错不了!公子跟紧些便是。”沮授似乎不愿意多言,只是语气愈发沉重起来。或许是以为天气寒冷,沮授年纪渐长受不了这夜里清寒,双手不知何时已经袖在了一起,抱在怀中疾步前行。

沮授今晚的态度不太对劲啊!若不是袁尚深知沮授对自家老爹忠心耿耿,对曹操深恶痛绝,且对自己也是照拂有加,名为主从,却更像是因为袁绍的托孤之请而照看自己这个晚辈,就现在沮授的异状,换做老袁家另外那哥俩,几乎都要认为沮授要么得了失心疯,要么就是要拿自己别有所图了。

“公与先生,你莫不是走错了!前面……是天子居所啊!”借着透出云层的清冷月光,看清了前方建筑物的形状,袁尚终于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觉是怎么来的了。这不正是前些时日被董承带进宫城来时曾经见过,印象非常深刻之地,天子所居之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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