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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申秘书的气急败坏,更明显地衬出了霍斯然的沉默。
长指支着头,他闭着的深邃眼眸,这才缓缓睁开。
“首长,您也这么觉得的吧?”申秘书冷笑连连,“这个姓许的简直是过河拆桥!当初跟着您混的时候怎么隐藏得那么好?现在踩着您当政了,就开始狡兔死,走狗烹?”
气急了,连形容词都用得口无遮拦起来。
司机都听出不对了,在后视镜里瞪了他一眼,怎么敢用这种话形容首长?
霍斯然的心思却明显没有在这上面,眼神冷漠地扫过初春的京都,缓缓落在车前缀着的西臧民族挂饰上,眸色幽深了不少:“去药店。”
药店?
申秘书一惊。
“首长,您哪里有毛病?是被那个姓许的气的,还是在肃州落下的隐疾?”
“申秘书,”司机实在是看不过去了,笑得老实巴交,提醒道:“买个保养品啥的也得去药店,你瞧首长好得很,哪像是有病的样子?”
申秘书提着的心脏这才微微落下来:“哦哦……也对……”
“首长,您要买什么?”
这轻轻浅浅的一句问话,本没有什么,奈何突然有一辆车从他们这辆路虎旁边擦身而过,带着几分怒火疾驰而去。距离不过几厘米远,他们的车窗又没关,所以那些对话声尤其是“首长”两个字,更是清清楚楚地落入了对方的耳中。
擦身而过的那个瞬间,许傅然在旁边车子里绷直身子坐着,脸上结了一层冷冷的冰霜。
——他听见了。
霍斯然淡淡抬眸扫过那辆风驰电掣而过的车,一路目光追随,薄唇淡淡抿着,一言不发。
申秘书还在问,压根儿没注意到刚刚是许傅然的车经过。
霍斯然也并没有心思精力去解释,只是等车开到了最近的药店停住,他手搭上车门,默默地下了车,道:“不必下来。你们在车上等。”
…………
“先生要点儿什么?”药店推销员见这个男人停了辆路虎在路旁,一身挺拔,浑身蒙着灿灿的金光走进来,眉眼俊朗如星辰,不由心跳加速几倍,笑容浮起,小脸也灼灼地烧了起来。
霍斯然只是沉默。
许久后,吐出几个字,药店推销员笑容一滞,动作霎时慢了几拍。
不情不愿地将东西拿出来,带着几分失望放入他手中,见他轻轻把玩了一下,握在掌心如同握住什么重要的东西,对她道了谢,付钱走了出来。
*************
回了家。
申秘书叨叨叨叨的话语在耳边散不去,霍斯然有些烦。
他当然知道许傅然最近的心思过于偏激,他不傻自然感觉的到,可明显此刻他最在意的,不是这件事。
有些事情,比如男人的事业起伏,放于整个漫长的人生里来看,都是一时的坎坷,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有另一些事——譬如他每次开进别墅小区,停车,踏过院子里铺平的石板路推开家门时;譬如他每一次跟她短暂的相聚别离时,都会觉得哪怕是再细小的变动都会关乎他整个人生。那些在婚姻里变得愚蠢的男人,大概都是没有看到这一点,没能清楚为一时的欢愉或辉煌牺牲家庭爱人,是多蠢到极点的选择。
心思重重地开门,没想到里面竟是一团尖叫连连的热闹。
“顾亦景,顾亦景你给我过来,过来听见没!”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儿被气得脸色通红,举着枕头追打那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男孩子,才不过七岁的年龄,就快跟她差不多高了,打架也越来越制服不了他。
“我不过去,”顾亦景扒着桌板,隔着一个长桌的距离笑得很贼,“我就是用了一下你的彩笔,那么小气,小气就不要当我姐姐。”
“你有种别跑!”小女孩儿将枕头扔了过去,气得往前追,“谁叫你用了!!”
“啦啦啦……”顾亦景冲她扮鬼脸。
“太可恶了,你给我站住!”
顾亦景躲得很灵活,跑了半圈后,一矮身从长桌底下钻过去,冲上去抱住了霍斯然的大腿,回头嚷嚷,“你画隔壁那个小哥哥的画像,可是画得一点都不像,我给你添了几笔才像,不信我们去问那个小哥哥,看看到底哪个好?!”
“你……”小女孩儿咬着唇,脸红欲滴,极度想冲过去教训他,看着霍斯然的眼神却充满了犹豫和敬畏,小手在身侧攥紧成全,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嘿嘿嘿……”顾亦景脸上露出胜利的笑,一仰头叫道,“爸爸!”
“嗯……”霍斯然的心思被热闹的气氛冲得有几分乱,下意识地俯身搂住他,拍了拍他的背,关上了门,抬头,看向鹿鹿。
“弟弟又气你了?”他放下钥匙,缓声问道。
小女孩儿很是早熟,才不过十岁就开始懂得人情世故,平时也喜欢用大人腔调跟他们说话。
“他擅自改动我的画!”她眼睛透着火苗,一字一顿地告状。
“哦?什么画?”那脸红的样子让霍斯然也忍不住想逗她一样,状似淡然问着,抬臂将顾亦景抱起,规矩地放在沙发上,自己去了另一侧坐下。
“……”小女孩儿这下说不出口了,又急又羞的样子,水眸含怨地盯着他。
“我不管,我要他赔我!”
霍斯然正心里正乱,凝神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顿了顿,将臂弯放下来落在沙发宽宽的把手上,开口道:“过来。”
小女孩儿见爸爸口吻一柔,顿时怒火变成了委屈,小跑过去,抱着他的臂膀渲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抵在他肩头。
小孩子嘴里一口一个绵软的“爸爸”,委委屈屈地告状,霍斯然凝着孩子可爱的样子,心里骤然一阵柔软的恍惚。莫名地想起了那早已牺牲的白望川,这一大一小的模样相似得让人心悸,他甚至能够想到如果白望川现在没死,看着臂弯里的孩子委屈地跟他告状的样子,堂堂的七尺男儿会心软成什么样子。
毕竟,一大一小骨血相连。
哪怕那种感觉,他此生都还没有体验过。
“爸爸,爸爸,你听见了么?”鹿鹿眨巴着闪泪的眼睛,晃着他的胳膊。
“……听见了。”霍斯然嗓音微微低哑,对她说。
“我会让他跟你道歉,而且前提是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该破坏你心爱的东西,不管到底是不是有意,毕竟他随意改动的结局,是你让你伤心。”他朝她一字一句地保证着,缓缓撤回了自己的胳膊,起身上楼。
鹿鹿仰头看他,急切地点头:“对。就是的!”
她就是这么想,听爸爸也这么说,不禁红了眼眶。
霍斯然略带艰难地别开眼,起身解着领口的扣子,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想起那一年在京都总院自己曾亲手流掉的那个孩子,他甚至连最初拍出来的片子都没仔细看一眼,还有许久之后她窝在沙发里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着,对他说:
“我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因为当初的手术伤害,我再次怀孕的几率最高只有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