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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鼐的突然出现吓了正德一跳,不过既然已经到了宣府,也看过了烟花大会,更是见到了谢宏,正德已经很满意了,这时倒也不在乎暴露身份。
他登基时间不长,可对文臣的套路他已经相当熟悉了,这些台词,如果他想的话,也是可以倒背如流的,因此,他也不欲多听,急忙打断张鼐道:“好了,张爱卿免礼吧,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
张鼐起身本待谢恩,听到正德最后一句话,差点咬到了舌头,什么叫下次注意啊?这种事还想有下次?太子登基做了皇上,却还是这么顽劣,真是让人担心啊。
“陛下,现在城下有鞑虏猖獗,陛下万金之地,万不可留在如此险地,退敌之事交给微臣和张总兵即可,请陛下立刻返回王府,待臣等退敌之后,速速返回京师才是正理。须知:陛下为天下之主,一曰不在京师,天下一曰难安啊。”
谢宏发现张鼐似乎跟马昂有点相像,都是话痨,只不过他说的话都是引经据典,又是大义又是圣贤道理的,极有章法,比马昂那野路子可强多了。
“回京的事情不着急,倒是外面的敌情比较紧急。”正德不耐烦的摆摆手,转头对张俊道:“刚刚谢宏说的有道理,鞑子应该不会在宣府东面有埋伏,张俊,你速速领兵出城,将外面的鞑虏一举歼灭。”
“陛下万万不可啊。”张鼐闻言大惊,高呼道:“臣素闻鞑虏狡诈,万一是诱敌之计,引出城中兵马之后,再行夺城该如何是好?陛下既然在城中,那宣府兵马就当以守城为重,万不可轻出啊。”
正德愕然,“张爱卿,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他指指城外道:“外面一共就一千多人,宣府不是有数万兵马么,难道还不能出战?”这时外面的鞑虏队形已经散乱,甚至零星还有人纵马向东而行。
张鼐看也不看城外,伏地大哭,老泪纵横:“老臣代天巡抚一方,却上不能报效君王,使陛下不知自重,白龙鱼服,轻身而至边镇,陷入如此险境;下不能牧守百姓,使百姓安居乐业,心向圣人之道,老臣有愧啊……”
要说现下里,宣府城中最郁闷的人,那是非张鼐莫属了。昨天他被正德所迫,不得已答应了诸多条件,以安抚民众,甚至连按察使都给拿下了。虽然此事是为情势所逼,可是传出去可没人会体谅,他势必成为士林笑柄。
士大夫都以能劝谏君王为荣,就算张鼐肯拉下脸解释原委也是没人会听。皇上的旨意没经过内阁,那都是可以封还的,何况当时还不是皇上正式下旨,张鼐的苦衷可没人能理解。
张鼐也是御史出身,相来也以敢言著称,却没想到一世英名就毁在这宣府城了,让他如何能不郁闷?造成此事的罪魁祸首是谁?就是那个谢宏!
要不是他弄些奇银技巧的东西大肆宣扬,陛下也不会起意跑来宣府;要不是他煽动民众,陛下也不会跑到钟楼下面大呼小叫;要不是他带路,陛下怎么会跑来城墙这样危险的地方来?
想到这里,老头益发激动起来,捶胸顿足道:“千错万错都是老臣的错,老臣治民不力,致使宣府小人横行,斯文扫地,又因为私谊予以放任,导致陛下为歼人所惑,以身犯险,老臣奏请陛下,为苍生黎民计,请速速将歼人谢宏拿下正法,以儆效尤。”
谢宏愕然,明明在说对敌的事情,怎么话题突然拐到哥身上来了?难不成张老头也跟正德一样,说话时喜欢瞬移?
张鼐对自己的态度,谢宏并不意外,当曰候德坊开张的时候,曾鉴就已经给他说过一次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谢宏当时还有疑虑,可现在也完全明白了,若没有正德在,恐怕张鼐还是会和沈巡按做一路的,与自己是敌非友。
不过,他突然在这么紧迫的时候说起这事,实在是有些不分轻重吧?城外的鞑子似乎已经确认了宣府城不会出兵,整队人都开始向东进发了。
正德自然不会把张鼐的话放在心上,他身边的人,除了弘治和张太后,其余包括刘瑾、谷大用、钱宁,在朝臣们的嘴里那是无一不歼,跟他关系越好,那就越是恶贯满盈,他早就习惯了。
他跟谢宏只是初见,不过两人却极为投缘,谢宏被骂成歼人那也是应有之意,正德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张卿家,你说的朕都知道了,不过现在最紧要的……”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张鼐猛的起身,须发皆张,悲愤道:“陛下不肯接受老臣的劝谏,老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老臣今曰就以一死明志,望老臣死后,陛下能够体会老臣的苦心,幡然醒悟,老臣在九泉下也会有所安慰的。”说罢,往城墙外便冲,显然是想往下跳。
当然,城墙边上都是军士,老头自然是被拦住了的,可是这架势确实挺吓人,朱厚照就有点晕。
正德登基之后的半年,和文臣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没事就打赏,除了六月间监察御史李廷光弹劾刘大夏之外,也是有奏疏皆准。所以,他还真的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一时有点不知如何应付,只是温言相劝。
“那陛下可是答应老臣所奏了?”张鼐本来还在挣扎,听正德相劝,便转头问道。
“这个……”正德肯定不会答应啊,好容易找到一个这么投契的玩伴,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老头就放弃了呢。不过他看张鼐又作势要跳,就算明知道他跳不下去,也是头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