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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县尉脸上阴晴不定,盯了丁浩半晌,才失笑道:“丁老弟,为兄知道你智计百出,心思缜密,可是此案非同小可,如果谁想卖弄些小聪明,把那帐蓬证据毁掉,恐怕会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为兄劝你,还是谨慎为好。”
丁浩很诚恳地道:“赵兄错了,丁浩根本不会干出毁灭证据的事来。朝堂上的大人物想整一个人时,是不择手段的,也是并不计较他是否真的清白的,他们不在乎方式、过程,要的只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不要说丁家根本脱不了干系,就算丁家清清白白,在此案中完全是个无辜者,那又如何?需要牺牲他们时,那些大人物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在霸州,他们有如这一方的天,在朝廷那些大人物眼里,他们却只不过是一块土坷垃,碍事了,一脚踩碎,谁会多看一眼?”
他加重了语气,一字字地道:“证据,想有……它就有,怎么可能毁得掉?”
赵杰目中闪过一抹异色,似笑非笑地道:“老弟没有混过官场,可是对这官场看的可是透澈啊。呵呵……你既知道,为何还要行险?”
丁浩道:“小弟岂敢在刀尖上招摇。朝堂上那位相公的意思,是摆明了要整垮刘子涵了,除非是与赵相公实力相当的人,否则敢予阻拦者,唯有粉身碎骨,这是我等阻逆不得的大势,丁浩如何不心知肚明。不瞒赵兄,那猪头巷的徐穆尘,虽是为丁家做事的,可是这么多年来,他结党营私,贪污库款,结交官府,渐渐坐大,丁家欲除此獠,却也因顾忌颇多不敢下手。如今朝廷要查办此案,对丁家来说,如果竭诚相助,把此案办个明明白白,除此仗势欺主之徒,又可令朝廷满意,岂非一举两得?”
赵县尉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沉起来,他轻捻胡须,沉吟半晌,眼皮也不撩地问道:“那么,丁老弟是什么看法?”
他五官周正,浓眉如墨,看来有如一个胸无城府的纠纠武夫,可是此刻的神采,却透着一个官场胥吏该有的狡黠和深沉,让人很难揣度他的真实心意。
丁浩微笑道:“丁家是霸州地主,不过也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嘛,讲的是和气生财,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尤擅借势而为。“借鸡生蛋”、“借地生财”、“借船出海”、“借机行事”、“借题发挥”……
其实放眼天下,都离不了一个借字。王者以借取天下,智者以借谋高官,商人以借赚大钱,善于“借”的人,借他人之花献自身之佛,借他人之助登上事业之巅,借天时地利人和圆成功之梦。不借外力之助,而能凭空成就大事者,自古也无。”
赵县尉呵呵笑道:“然,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老弟此言大善,不过具体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丁浩打马虎眼,这赵县尉便也陪着他打马虎,总要听他亲口说出自己想听的话才肯罢休。眼看着才这么论下去,两人就要谈诗论画了,如今主动操于人手,由不得他,丁浩不得不苦笑一声,稍稍点明道:“汴梁城里的赵相公要的是甚么?刘知府的罪证而已;京里来的那些上差们要的是甚么?尽快破案,功德圆满,讨得主官的赏识而已;你赵大哥要的是什么?”
赵杰打个哈哈,截断他的话道:“为兄食朝廷俸禄,为朝廷办差,鞠躬尽瘁,如此而已,哪有什么所图?”
丁浩微笑道:“既然为朝廷鞠躬尽瘁、披肝沥胆,这差自然是要办个清楚明白,才对得起自己的一颗良心。赵兄生性淡泊,做事兢兢业业,自然不求讨好上司,但是心中想必也愿把这差使办得漂亮,才对得起这身官衣,是么?”
赵县尉呵呵笑道:“你丁老弟想要的……自然是保全丁家了,可是……这世上难道有甚么万全之计,能打点得方方面面全都满意么?”
丁浩正色道:“兄弟已经说过,丁家实实是冤枉的,这些非法之事,或许是有,不过都是那徐穆尘一手所为,借丁家之财结交官府,借官府之威慑压丁家。如今丁家派我来查帐,正是要借官威清此内害,只要把这个人查个清楚明白,还怕不能让上上下下各方各面的人马尽皆满意而归?”
赵县尉眉毛动了动,心道:“来了,他打的主意竟是要让那徐穆尘把所有罪责一肩背起。我与那徐穆尘已接触过几回,此人言谈行事滴水不漏,想寻他的破绽谈何容易,这丁浩虽有些聪明机智,毕竟阅历尚浅,他就不怕那徐穆尘被逼得急了,把丁家一股脑儿都招出来?若是那徐穆尘在公堂上招了供,拿出帐薄证据来,赵相公、京里的上差、还有我老赵,那是都满意了,可是丁家却被装在里面,一个也别想逃掉了。这个丁浩有什么手段让那徐穆尘心甘情愿当替罪羊,他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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